然而——
方瑜溪却连眼神都没有回升起一丝神采,直直的望着他问:“为什么那天,你不肯见我?”
越刺桐一怔,想起那天她被方应宣绝望的带走,心里也有些不自然。他装作不记得的说:“哦,当时美人在怀,怎么会记得你?”
“是这样吗?”方瑜溪闻之却清冷一笑,“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跟着哥哥走,而没有一直等到你见我吗?”
越刺桐沉默。
方瑜溪继续道:“哥哥说,如果对我的狼狈你都视而不见,那么不知道你到底爱我爱在哪里。是我太用心的对你,让你不懂感情。你心里究竟更爱什么,谁都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你心里有没有我,所以,我何苦还在这里用尊严,来妄想换得你停驻目光呢!”
越刺桐心里是巨大的震惊,然而这些,却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他还是无法面对她字字泣血的控诉,只能冷漠以对。他再问她:“你愿不愿意去齐岚?”
方瑜溪从床上吃力的走下来,走到他面前,第一次用陌生的眼神看他,好好的,大胆的看他。“这件事是我不愿意,就能不做的吗?我们是由己还是由人,我的皇上——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幽怨的语气,突然迸发的嗤笑,让他措不及防的后退一步,惊异的看着她。
她从来都懂得他恨她是因为什么,她也从来都明白,他强迫自己不爱她,是在忌惮什么。
可是她爱他啊,为了他忍了这么多年,抗争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抵不过他的一次狠心,一次绝情。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也看不清他心里究竟爱谁。她用心的爱他,却还是让自己狼狈不堪,体无完肤。
“去,为什么不去齐岚?”方瑜溪越过他,走到门口,打开大门,霎时一地霜白的月华涌入室内,照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冰冷的薄纱,再让他难以接近。
她转身,看着他笑的苍白而薄凉,“我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反正就是冰天雪地,我也不怕!”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怕。
因为生无所恋,所以不怕。
因为没有了你……所以不怕。
那么凄美绝望的笑,是越刺桐最后一次看见。
方瑜溪没有再出现意外,她不排斥,不反抗,不哭泣。只是变得呆滞麻木,俨然成了一个木偶。
虽然方家是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但也只是在她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下。现在这个棋子已经是一个弃子,他们也不必再花费太多心思了;他们只要保证,方瑜溪能在梧越好好活到去齐岚和亲的那一天。
——至于其他的,他们也就无心为其谋划了。
方瑜溪整日浑浑噩噩,她心里还念着的,也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和哥哥方应宣了。
孩子已经是她活着的唯一支柱,她今生已然是一场悲剧,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后还是被人利用,连一丝一毫的真心都得不到。
而哥哥,是另一个对她好的人……虽然,他和大伯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算计她,要用完她最后的价值。
可哥哥说过,天下并不像梧越这么大,并不像越刺桐那么无情。
她也当去看看,去试试人间冷暖,尝尝世间真情。
可是她的心都死了,她拿什么去感觉?她的一生几乎就这样毁了,还拿什么去尝试?
她没了勇气和执念,只待离开梧越,生下孩子自行了却。
只是这一生她放不下的爱人呐,希望下一世再不相见!
只愿她若有来生,能得一良君,白首不为异心人!
越刺桐在方瑜溪离开的那天,在他幼时居住的宫殿里枯坐了一天。他没有狂怒,没有剧痛,没有悲伤,亦没了神思。
他的牵挂,早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随着那远嫁的一缕鲜红而去!
在方瑜溪离开的一年,他日夜勤奋于政事,后宫也只有原来的那些女人。
奇怪,他没有贪恋眼前,只有厌倦。
那个本来已经忘掉的,很久都想不起来女人,却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幼时,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他会认真的告诉她,他爱她;
他会不介意父皇的悲剧、方家的算计,执意娶了她;
他会霸道的吻她,看她羞涩娇柔的笑脸;
他会倾其所有的宠她,只为她看他时满眼的星光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