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对我当然不难,”龙胆道,“只是这个秋季欠收,前段日子又有多家军队驻扎在长乐,现在京城的米粮价格已经是往年三倍以上,军粮难备得很。”
她回答时眼睛看着项毅,看的项毅抱怨起来:“唉,这种数铜钱的事儿!”
项毅不喜欢数铜钱,这大家都知道,他只喜欢事物最辉煌最耀眼的部分,好比一出戏只唱最精彩的折子,所以数铜钱这种事,在北疆原来一般都是夏无殇来干。不过,他也并非对这事有热情,只是大家都讨厌去做又不得不有人做的事,他主动揽过去了而已,而且,作为一个军伍出身的人,他干得也没有多么好。
“隐珠,你对此事有何看法?”项毅问。
隐珠略一沉吟:“其实京城富户手中,多半有囤积的米粮,可是现在米价飞涨之时,他们不但不会开仓,反而囤积居奇,只等价格更高。我们要是能把这个结子打开,军粮的问题就宽裕多了。”
“那,大哥,我带人去让这些人开仓放粮?”项杰道。
“那怎么行,”隐珠几乎失笑,“他们硬说没有,难道你动武?这些富户多是商人,不比太监只是树尖上寄生的藤蔓,他们是整颗树中运送养分的管子,我们还需要他们的支持,不能手腕太硬。”
“那你说怎么办?”
大家正在计议,突然有亲兵进来禀报,说清平郡主呈上一封奏折,请项将军过目。
众人皆一愣,项毅将那折子拿来,初一扫,便有些变了面色。
隐珠凑到他身后去看,心里也咯噔一下:这奏折,赫然是关于城中米价飞涨问题的。
叶莺出了一个主意,简单来说,便是掩人耳目,故弄玄虚:放出风声去,说项侯已经为城中进口了大量米粮,所以白米不日便要跌价,只要操作得当,这迅速会在城中形成一股风潮,大家都担心手上的囤积会越跌越贱,就会争先恐后抛售,从而形成一个循环。
这法子在说出来之后显得简单,但没有之前,是这些人都未想到的,项毅看完,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大笑向隐珠道:“看看,还是聪明而合作的人好吧?”
他却不知道,隐珠在心里愈加觉得,也过于聪明了,只是碍于场面,吞回了这句话。
“好得很,那把清平郡主叫来,我亲自跟她商议这事,”项毅道。
这时,又有人来禀报事情,说有渔夫在玉带河中打渔,竟打上一只身上有字的白龟,是打了几十年鱼也没遇到过的事情,不敢隐瞒,忙呈报官衙,官衙也惊奇得很,马不停蹄地呈上来的。
项毅眼睛一下大亮:“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祥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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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龟被献上来,众人齐齐盯住围观。
项毅细看,果然是通体莹白的一只龟,大如面盆,四肢粗壮,背甲上有八个小篆:“繁繁其叶,夏而代秋”。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他忙问。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神谕这种东西,向来模糊不明,但即使最迟钝的人也知道,“叶”是当今国姓。
于是项杰咧开嘴,满脸喜色地道:“大哥,你看,这是说,秋天到了,叶子会怎么样?”
这是最简单明了,目前也最合理的解释,跟项毅心里的一样,他不由喜上眉梢,自语道:“难道真是天命在我?”
一众亲随都是项毅的人,也都立刻喜笑颜开,说着奉承的话。
“苏哈,你看看,在北疆那个算命先生说的也蛮准的啊!”项毅大笑,道。
苏龙胆在一边却心里吐槽:那你还把人打了一顿?
那件事她是知道的,有个倒霉的算命先生给这位主子算命,说他是人中之龙,可成大业,巴拉巴拉之类——其实苏龙胆认为,如果她去算命,遇到一个生来世袭军侯的家伙,也会这么说——不管怎样吧,项毅总算是听得很高兴,可是结果,说着说着,那倒霉先生脑子一热,来了句大意如下的话:但是你什么什么时候命里有大劫,如果不慎重,甚至有翘掉的可能。于是项毅就怒了,把他拉出去打了二十军棍,还撂下一句:我生来血战沙场,刀下亡魂无数,难道被你几句话,就定了命数吗?
所以从那之后,苏龙胆认为一个说他好就信说他不好就不信的家伙,还不如一个彻底不信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