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胭纪事_作者:月裹鸿声(60)

2018-02-26 月裹鸿声

  “啊?将军,把粮食扔了,我们吃什么?”亲兵一愣。

  苏龙胆把纸团子砸在他肩上:“十日内赶不回去,只怕你要问,有粮食,拿什么地方吃?”

  -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凡能驻足歇息之地,都题有名人辞赋,身在园林任何一处,都能听见丝竹管弦,和谐鸣奏。人说协音王府,是京城最风雅的地方也不为过。

  可今日,这府中,只回响着极其违和的旋律,不时有粗重的破音划过人的耳膜,最末等琴女的技艺,不,甚至是乡下弹棉花,来得都比这声音悦耳。

  夏无殇立在焦尾琴前,看那弹奏的主人,手里平平端着一杯鸩酒,酒面没有一丝波纹。

  “弹完了么我已从你心愿,让你奏完这支曲子,就安心上路吧,”他的声音也跟那酒面一样平抑。

  “我自幼不问朝政,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偏爱一点音律,想不到,也是这样的下场,”协音王叶律眼睛直直盯着琴弦,能看出他在尽力平静自己,可还是看得到喉结一直颤动。

  一些画面闪过夏无殇脑中,他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个被射成刺猬的小乞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但这些,跟眼前这位皇子也说不着,于是,他还是只淡淡道:“人各有命,你认了罢。”

  叶律看着那杯鸩酒,看了很久,突然诡异地笑起来: “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有你们一直不知道。”

  他说这句话时,神采回到脸上,目光闪动,倒像是他现在才是强势的一方。

  “什么?”夏无殇也忍不住凑过去问。

  “我就不告诉你们,”叶律这样回答,加上一口口水。

  黑老虎们一拥而上,用琴弦勒住了他的脖子,直至他青筋爆出,吐出舌头。

  协音王府里响起哭声和尖叫。

  ……

  夏无殇带着人马从王府出来,一队人黑衣黑甲,打着旗帜,骑行在官道中央。官道两旁,是许多普通百姓,有衣衫褴褛的乞儿,有摆摊的小贩,也有穿着长衫的读书人。他却感受得到,来自他们的目光几乎是统一的:不友善,甚至仇视。那读书人手里拿着把破扇,尤其盯着他们,高声念诵着什么。

  “他说什么?”夏无殇的部将问他。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夏无殇简短答道。

  “啥意思?”

  “这是当初写王莽篡位的。”

  “妈蛋!”那部将立起眼睛,就要掉头,“看俺去剁了他。”

  “算了,”夏无殇阻止他,“项侯已经按咱北疆的规矩,支起大锅,煮了好几个了。可依我看,这帮秀才腐儒,为的就是沽名钓誉,你杀了他,反叫他扬名天下,弄得更多人学他。”

  “俺就不明白了,咱们项侯为他们又伸冤又治水的,哪里不及原来那皇帝老儿?这不过半个月前,还叫着‘青天老爷’呢!”部将愤愤道。

  夏无殇叹口气,没说话。

  这几日长乐城里伏尸成山,流血成河,叶氏宗亲,尽遭戮灭。即使最初为项毅说话,认为小皇帝是死于意外的人,也彻底动摇了。而是底下咕哝着说:皇帝都杀了,再杀几个宗室,也不奇怪。

  而他出身底层,完全理解,在老百姓最朴素的政治观念里,忠君爱国还是必要的,你可以垂帘听政,你可以把持朝局,但是杀掉皇帝取而代之,是万万大逆不道的。所以只是那么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项毅从那个被人奉若神明的青天,转而变成一名“乱臣贼子”。矛盾迅速地激化着,京城气氛空前紧绷。

  可他能说什么呢。这一阵子,因为他总是站在反对项毅如此冲动的一边,已经感到项毅对他疏远不少。更别提那位秦先生,已经几乎见不到项毅的面了。

  -

  -

  项毅坐在鎏金的龙椅上。这椅子又重,又冷,坐着很是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何历朝历代,对人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总之现在,他也正在享受这种快感。

  人生在世,就应痛快畅意,为什么要像那个“秦先生”说的,忍耐,忍耐,忍耐?

  现在他不忍了,不也很好吗?

  他也把那个先前说天命在他的天文博士搞了回来,大加赏赐,封太常寺卿。此时这太常寺卿就跪在他面前,为他算登基加冕的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