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传来,带起一阵不同于江南水乡的风,我与道君纠缠在一起的气息因此被吹散,“道君,看。”我将她的身子转过去。一匹白马已到了道君的面前,马儿很健壮,身体的弧度极为优美。道君眼里掩不住喜色,迫不及待地走过去。
“以马为聘,我钱倧愿与道君求得同心,一生不变,你……可愿意?”我说这话时没来由地紧张,心都要跳出来一般,我定定地盯着道君,等待着她的答复。
“乞天作证,我道君愿同钱倧结得连理,永世不渝。”
“你……”我看着她。
“我!”她也看着我,“我愿意!”
“哈哈哈哈……”春日下,我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就连天上的鸟儿也惊得啼叫起来。
“钱倧,你傻了。”她眉眼含笑望着我。
“我就知道你愿意的。”我傻呵呵地望着她,“我就知道你一定愿意的!哈哈哈……”
她白玉般的脸染上一团红晕,我将她抱起,“夫人,咱们骑马去。”
驰骋草原的经历在我此前的人生中太少太少了,但我知道道君一定是爱骑马的,她从万里之外的地方跋山涉水而来,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是在马边入睡的。此刻她坐在我前面紧紧抓住马鞍,我能感受到她是那样那样的快乐。
马儿跑累了,我便下马,牵着白马,马上坐着我的妻,慢慢地向河边走去。“道君,你想念天竺吗?”我问道。
她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道君在天竺生活了许多年,那里是她的信仰升起的地方,对她的意义太过重大了。我自然知道佛家戒色,出家之人万万不可行婚事,可真正的情思来了,又岂是那戒律可约束的?昔日出世之人曾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没有人能够解答这问题,但我与道君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我想回到天竺,拜别师父,回来再与你成亲。”道君说道。
“我陪你去。”我望着她。
“好。”
我如今回想起那时的事,还觉得那样开心,人世中再没有比我的妻更美的人了,我就是那样纯粹地觉得她好看,她在我面前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我眼中被细细描摹成院本画,一页一页地编纂入心中。
道君已打马又归来,她坐在马上向我伸出手,我就势也登上马,“你可知道怎样走了?”她问我。我从袖中拿出一卷灰布,“找找应该能寻到。”我皱眉看着上面歪曲的字迹,此应是标有周围数个村庄位置的图,只是灰布被揉成一团,又是情急之下所写,要辨认清楚还很费力。
听了今日面摊店家的话,我和道君都觉有必要去周围那些突然之间消失的村落去看看,当时若非里正一力支撑,是否小叶村也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道君夹紧马身,“走吧。”我立刻伏在她身后,风声霎时呼啸,我凑近她的耳边道,“若累了就让我来。”
道君扬起马鞭,“才不让你。”我不再言语,她驰马太快,说多了话怕使她分心。
行了许久,道君勒马停住,此处有壁垒,像是营寨,我和道君下马徒步走进去,壁垒斑驳,百步则有一关,只是却不见一名士兵。我和道君缓步走着,脚踩在砂石上簌簌作响,很快便到了营寨的最里面,“余里正来了?”里间传来声音。
“余里正可是小叶村里正?”我询着声音走过去,一边问道。便见一人走出来,看到我与道君后很是惊讶,“你们是余里正遣来的人?他怎得不亲自前来?”此人看起来二十有余,虽身着布衣,却身形端正,疾步如风,一看便知是参军之人。他细细打量我们几眼,又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我向他拱手,“余里正身陷牢狱,我等正是为此事而来。”他仍十分谨慎,“你们不是本地人,为何要为此事奔波?”道君上前一步,“我们也曾为亦山所害,听闻小叶村中人之言,特意来此地查一查当年之事。”我见他脸色稍有缓和,便又道,“余里正沉默寡言,却叫我帮他。”
他沉默了片刻,道,“罢,我看你们也不像歹人,若是我信错了就错了罢。”便转身向里面走去,“请随我来罢。”
山顶之上是一片较大的空地,有扎营的痕迹,却已不见了帐篷,只有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和几处烧黑的土地,让人联想到曾经这里营帐连片,炊烟袅袅的景象,又增悲戚。那士兵绕过此处,将我们带到一处山洞,洞中有磨得光滑的石块,“寨中简陋,二位见谅。”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