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对你来说是一名女子,对我来说,是比我所能拥有的一切都重要的我的妻子!”我看着深入他胸口的剑,“但你不会懂的,你没有机会懂了。”话音刚落,他便向前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我……后悔了。”钱俶喃喃道。
“你该感谢道君,曾特意嘱托我若有朝一日兄弟有隙,不要杀你。”钱俶眸中发亮,“她不忍让我死?”我嗤笑一声,“她担心我若不顾一切去杀你,受伤害的反而会是我。”我不屑地看向他,“况且我突然觉得,就这样留你好生地活在这世间,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凭什么,你可以先去下面看到她?”我又道,“不,我忘记了,你死后是不会和她去同一个地方的,你永远不配。”
他哈哈大笑,“七哥,原来你如此恨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那胡进思还以为他是你的敌人,却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我此生都忘不掉她了,我为她去联合胡进思,窃来了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的王位。我赢了你的那一天,我多么开心!不止如此,我还将你们二人永远地分开了,你被困在小院子里,随便哪个内侍都能欺你,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王,我想,她一定会对你失望的。”
“我去云霁宫中找她,听说从前先王的峦太妃就是住在云霁宫中的,她和峦太妃私交甚好,住在那里一定会很舒心。我在院外就看到她了,可我居然没有认出她来,我看到她的眉眼,才知道那人就是她,我惊觉自己爱上的,原来并不是她,而是和你在一起的她。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日日的相思,难道全是假的?我恍惚了很久,薛温来劫人时,即刻就有人报告了,可我心思混乱,一转念便将她放走了。后来我知道了胡进思要派人杀你,你是我的哥哥,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遭受危险?我立刻传信给薛温,让他一定保护好你。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你死。”
“我是庶出,小时候很少能见到父王,也很少能出母亲的小院子,去看看外面的人。有一日我终于偷跑出去,便在花园内见到两个谪仙般的人,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又全然不同的人。你们发现了我,问了我的身份,便叫我弟弟,你说,‘九弟只比我小几个月,怎得看起来这样瘦小?’第二日,母亲的宫中就添了许多份例,来传的宫人说是东宫太子特意嘱托的,我知道一定是你们俩了,我那时好羡慕你们兄弟俩,后来你告诉我,你也是我的弟弟,同先王一样,都是你的亲兄弟,我听到那话,开心了足足一月。”
“我敬你们,爱你们,我知道我坐上了这个王位,全是因为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可我却不后悔,爱而不得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的。我坐在王位上苦苦思索,我究竟爱不爱她,我到底爱的是谁,我得不出答案,却突然想到,若是她死了,那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也不用整日想着她,却不知道怎样想她了。于是我下令给薛温,胡进思的人来时,全力保护你,并杀掉她。我下了命令,却寝食难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我一定要来这里,我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布置,来到了这里。我庆幸自己正好遇到了胡进思的人,没有晚一步,也没有早一步,我想拉过她,我不知道还要不要杀她,可已经容不得我犹豫了,薛温已经动手……”
他望着我,“对不起。”我不会接受他的道歉,“去好好做你的吴越王吧,我,和道君,你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
夏末又是初秋,自我迁往越州已二十余年,距昱儿接受宋朝的任命做白州刺史离开越州也已整整十年。我坐在小院中写下新作的诗,初秋时分,午后天气依旧很热,墨迹很快便干了。木门传来敲击声,我缓缓起身打开门,“王叔。”昱儿站在门外,还喘着气。他是个极明媚的人,和初秋爽朗的天气很是相称。我将他让进来,“昱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昱儿也坐在石凳上,他朝我眨眨眼,“偷跑来的。”他也是凤眼,与我和哥哥一样,不过他的凤眼,却那样澄明,而我的眼,在岁月流逝中,已生出了太多腐朽的锈迹。他拿起我新作的诗,“王叔又在作诗了。”他细细看去,“不愧是王叔,每一首都作得这样好,怎么我学了十几年,还不及王叔半分呢?怪不得连台州的一些清流雅士都要到越州来,就为同你吟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