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_作者:大件事(74)

2018-02-26 大件事

  那牛车的脏臭,是沈桑最不喜的。

  第40章 半分浅笑

  我从小以为偌大的图画院,原来也就只有这几车东西而已,我愣愣地望着空空的画院。

  “不知道这里以后会当作了什么地方。”沈桑道。

  我摇摇头,图画院没什么特别的,比不得其他楼宇或恢宏或精致。

  只是多年来精心护着的花园,以后无专人照看,怕是会荒掉。

  沈桑尤为不舍这花园,园中许多花还是他从各处搜罗来的,一些胡枝子全靠他常去修剪才不至于因为挡路被人铲去。今后要迁去延福宫,大概连来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同于右掖门外,延福宫是属于内宫的,包裹在层层宫墙之中,擅自与外界联系难如登天。

  如何再能回到这里?

  好在冬风吹了吹,惊动了园内枯树,吱吱呀呀地掉下一地变得干脆的枝叶,终于给这寂静的花园一点奇异的乐声。

  沈桑忽然跑向枯木深处,一些灰色的花枝映上他雪一般白的脸颊,“哞——哞——”

  他捏起鼻子,夸张地叫着。

  我自然没有忘记,他这是又嘲笑我与那老黄牛奇妙的缘分。

  我跟着跑过去,许多枝桠脆地碰一碰就簌簌掉落在地,我顺着沈桑踩过的小径追过去,一把抓住他,又是轻易地将他按倒在地。

  “你该叫我什么?”

  他的力气似乎大了许多,挣扎间将我也绊倒,我才看到在枯枝败叶下,居然还隐藏着星星点点细碎的小花。

  那是某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我曾在春日的田埂上看到过,可从未将它放在心上。

  如今它却在各种名贵花枝的保护下,开得绚烂。

  大概我们都会以为自己是名花或者野花,可无论是何种,其实都在卑微着,又同时在被保护着。

  何必想得太多?

  延福宫虽在内宫,寻常日子却连宫门都不开,曾一时名声大噪的翰林图画院,在官家的刻意冷落中,终于又渐渐被人遗忘。

  我和沈桑正落得清静,幼时悄悄潜入的宫廷,如今成了唯一的栖身之所,大概也是命运使然。

  那尾墨鱼儿,我和沈桑专程将他又放回了那条小溪中,只是它大概习惯了池子里安然的环境,一入活水便惊得四处乱溅,我和沈桑不得已又将他带回了池中。

  “你这鱼儿,竟养得叼了。”

  沈桑轻轻拨动那鱼,墨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在他指尖绕来绕去,徐徐摆尾游着,就是不肯离去。

  一副离不开他的样子。

  他仍蹲在池子边,池边的泥土踩的多了,就变得松软湿润,他向前倾去,衣角便在土上面扫来扫去。

  一会便黑了一圈。

  他浑然不觉,手指还在水中逗弄那鱼,寒风骤起,他才缩回了手,“真冷。”

  我将他手握住,果然凉得狠,我松开手,将宽大的袖子抖了抖,他便将手都钻入我的衣袖中。

  蹭过我的脉搏,轻轻地放着。

  “怎么我总是比你冷得多?”

  “大冬天还是一身煞白,自然引得寒气都来了。”

  他看看自己的衣服,确实很白,像是冰雪的颜色,可是……

  他猛地站起身,一脸嫌弃地提起衣角,“脏了……”

  我强忍住笑,咳了两声,道,“方才就想提醒你来的。”

  他气鼓鼓看着我,“你故意的。”便嗖地蹲下来,在我眼前刮过一阵寒风。

  我拉过他的衣角放到水中荡了几荡,还没搓洗,就觉脖颈处一阵寒凉袭来,抬头,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脖子。

  还看着我嘿嘿地笑。

  我便又扭过头去看漂在池水中的白衣衫,“哥哥,”

  他在我耳后道,“为什么不回到屋子内再洗?”

  “你不是要逗鱼儿么?”

  我理所当然道,心内对自己的体贴很是满意,沈桑到底年纪小,还不懂我这善解人意的温暖情怀,不过我不怪他。

  “可是,”他顿了一顿,“鱼呢?”

  我瞬间扫视了目之所及的整个水面,却没有看到一点鱼的影子,大概,寒风来的时候它便不知躲到哪个温暖的石头下了。

  我竟未曾注意到。

  沈桑向我面前的水面看去,伸手捞起了一根枯枝,“哥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这个不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