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那将军说道:“不过是两个借酒消愁的失意人罢了,这汴州城的夜不是很太平,找两个人送他们回家。“
托那将军鸿福,我和原君游被俩倒霉军士馋着走了,兴高采烈地瞎指着路,让他们费力地扶着两摊烂泥,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一个军士受不了,对另一人道:“把这俩酒鬼扔大街上完事算了。”另一军士道:“都指挥使的命令你敢不听?自认倒霉吧!”
两个不知死活的酒鬼听了极是得意。
第二天,宿醉醒来后头痛欲裂,原君游枕着我的小腿睡得正香,我一脚把他踹醒。
“哎哟!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在你这?头疼死了。”他睡眼惺忪地揉着太阳穴,撅着嘴,很是委屈。
“没怎么,你梦游了。”
我听有人在屋外把门敲得山响,就跳下床去开门。
门外是昨晚的两个军士,脸色极差,都有些愤愤不平。其中一个捧着托盘,托盘上是几百贯钱。
“这是怎么回事。”
“都指挥使有令,活捉反贼秦吉安者,赏钱五百贯。”
这一下倒大出我的意料。原君游反应过来,笑道:“这下又有钱喝酒了,两位官爷,昨晚多多得罪,可肯赏脸与我二人一道喝杯酒?”
“都指挥使命我二人送赏钱,未令我二人喝酒。”两名军士答道,放下五百贯钱就走。
“他们口中的都指挥使大约就是皇甫麟了,我游历到曹州时就曾听闻当今梁国军纪败坏,唯殿前都指挥使皇甫麟与大将王彦章还算是整肃纲纪,赤胆为国之人,麾下军纪严明。”
“也得亏昨晚咱俩遇到的是他,要换了别的兵大头,别说赏钱了,不把我俩当反贼抓了去凑人头就是祖宗有灵了。”原君游笑道,又接着说:“你可看到那俩官爷脸哭丧成什么样了,昨晚要不是咱俩突然跳出来,抓到反贼的可就是他们这群大兵了。还真是祖宗有灵,祖宗有灵。”原君游兴高采烈地将赏钱分成两份。他一份,我一份。
我却忽然记起,云思出现的那一晚,也是有官军在捉拿反贼,也许昨晚被我和原君游拳打脚踢的那人会与云思有什么关系。可惜我不能去问他的话。
原君游虽未请动二位军爷,却能请动我,或是拖动。当即腰缠二百五十贯,趾高气扬便要去寻“刘伶居”昨晚那狗眼看人低的伙计,打算再喝到被他扔出来。
路为走到一半,鼓起来壮了他胆气的钱袋便空了个七八。为的是半路上逢上了热闹,原君游一见一堆人围着便要挤进去。
挤进去却发现不过是寻常戏码,一个冤仇极其深的妇女在卖身葬父。要说那妇女,也真是好颜色,二八年华,又一身孝,哭得梨花带雨。无怪原君游一见便消受不得,先将钱取出二十贯,然后将剩下的像竹筒倒豆子般倒到那妇女怀中。
那好颜色的女子见了,便一抹眼泪,娉娉婷婷起了身,道了个万福。原君游不待她多言,大手一挥,道:“做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都不必了,我穷,养不起你。小娘子,埋了老父之后,您呐,打哪来回哪去。”又挥一挥衣袖,大步流星离去。
我追上他,埋怨道:“埋个死人用得着那许多钱财,你发善心也得有个度。再说,真收了那小娘子又有何不可,贵府都脏得没地下脚了,哪怕让她给你扫个地也好。你这般潇洒,人家只怕拿你当冤大头呢。”
“冤便冤吧,我还想过安生日子呢,可不愿招惹个孝女烈妇回家。
好容易远远望见“刘伶居”的酒招子,又见有人坐在地上大哭,头上摔了个大包,屁股旁边是破掉的酒瓮。我再仔细一瞧那人的脸,乐了,是昨晚那个踹了我屁股一脚的酒馆伙计。原君游也乐,大摇大摆走过去,奚落道:“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头上摔个包至于哭成这样,也不嫌害臊。”
“摔死我算了,我赔得起瓮,也赔不起酒。主人不但要打骂我,也不会再给我饭吃。是在做梦就好了,一定是在做梦……”
“你瞧瞧,痴人说梦呢!”原君游转过头来,脸上笑出朵花来。又问那伙计:“这酒值多少,把你怕成这样?”
“二十贯。”伙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正好。”原君游抓住伙计沾了酒和泥的脏手,直接将整个钱袋拍上去。然后挠挠头,对我很腼腆地笑:“今日我们只好先喝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