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非耶?化为蝴蝶_作者:月重轮(21)

2018-02-18 月重轮

  “也好,我答应你。不过虔州被淮南节度使杨隆演夺去后,与吴越相通的陆路被阻断,只能由海路到吴越去,可能要多等一些时日。”

  我可以等,虽救不醒莲若,但为她延命一时半刻倒也不难,心头石头落下便谢恩离开。走时,风乍起,吹起漫天落花。我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前世,眼前大雪弥漫,鼻尖仿佛又嗅到了梅花气息。

  我于是又记起,记起我走进那个开放着梅花的院落。

  没人记起我这个担酒的伙计,是当年那个总学作大人模样的小公子。这样也好,我便可以和这户人家的仆人随意说笑。言谈间得知,许太宰,此间主人,也就是我父亲当年的同僚,在发妻去世的第三年续娶。新的许夫人不同于逝去那一位的柔弱温婉,竟是十分厉害。将整个宅院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

  厨娘在同我说起新夫人的手段时,呲牙咧嘴,既怒且怕。抱怨之余,又忆起亡者,悔不该当初见她柔弱便随意欺辱。说着说着,竟掉下泪来,捏起油灰的围裙角去抹红肿的眼。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随即记起了那个没了母亲的小姑娘。落到这么一个厉害继母的手里,过得不见得会很好。

  想着想着,真觉得那女孩这些年来,吃不饱,穿不暖。在大雪天里连一件旧棉袄都没有,拿着扫把扫雪,手臂上被掐出许多青紫的痕,面黄肌瘦,可怜兮兮的,像街坊中许多没了母亲的女童一般。

  越想越担忧,觉着今天一定得去见见她,可惜我没带什么好吃的糕点来,也只能讲几个笑话哄她开心了。

  开始我想沿着儿时走过的旧径到那个花园去,去找到那棵梅树,总觉得她此刻应该就在那里,若她不在,当然也只好罢了。但没走两步就被家僮叫住盘问,如果不是好心的厨房大娘解了围,怕是要被送官惩治,让长安街的男女老少遂了心愿。铁桶之名,名不虚传。

  迈出许府大门后,我绕着墙走,到了靠近后花园的院墙外,就撂下挑子,轻易翻过墙去。以我的身手,不去做贼是很可惜的。

  双足落在雪上,虽留下太深的印迹,却好在没什么声息。我转过一面墙,走了几步,来到幼时经过的地方,抬头往园中远远望去。

  往日郁郁葱葱的草木此刻都沉寂了,几棵梅花树寥落的立院中,枝上梅花虽然怒放,却是开在雪中让人看不分明。只有它黑色的枝干突兀地挣脱那片白。在它周围,就只一片空旷,冷的香气浮动着。

  一个淡妆素服的女子站在那棵梅花树下,美好的肌肤和黑鸦鸦的直发,白的雪不断落在她黑发间。

  一片青白色的天空附在上端,那女子站在那棵树下,仰起头,似乎是想要看清隐在雪中的白梅花。过了一会,就转过身去,拾阶而上,步入已卷起青帘的雪厅里。帘下燃着一炉炭火,烟很轻。她端坐在苇席上,仍微微侧过头,去望院中的树。一个绿衣小婢立在她身后,梳理她如墨的长发。

  听人说,这许太宰有四位公子,却只一个女儿。那么这位很美的女子就是当年那脏兮兮的小家伙。

  我忽然记起,距我说很快就回来看她时,已经过去将近十年。忽然见到阔别多年的孩子已是一副成人模样,这比目睹一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化作老妪更令人唏嘘。既然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我只好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少陵原上草木、土石都被覆在雪下,我望过去,只觉天地间除了雪,什么都没有了。而我,挑着空担子,走在雪里,应当也让人看不大分明,于是,也没有了我。

  昨晚抚琴时所见的回忆使我大为惊异。那曾站在梅花树下的女子,大约就是我前世的恋人。但她竟与云思,在忘川河中与我相互陪伴了两百年云思,有着相同的面孔。

  我又想起了那个雨夜,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同样与云思长得一模一样的受伤女子。

  为什么要无处不在?

  她的脸孔为什么要同时出现在我的前世和今生?难道我所要寻找的就是云思么?一场大醉,已让我清醒,记起她现在应该还浸泡在河水中,等着在人世与一个男子重逢。或许,只因为云思恰巧与我前世的情人有着相同的面孔,作为鬼魂时一向暴戾的我,才会与她相伴,对她想入非非。

  无论如何,我总要再次寻到那张面孔,寻个究竟。

  ☆、青袍度白马

  “她究竟何时才能醒来?我最多只能等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你还是不知怎么医治,可以开一剂□□。”困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听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这样冷冷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