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非耶?化为蝴蝶_作者:月重轮(80)

2018-02-18 月重轮

  “他们要害你性命?”

  “正是,因云夫人——”我正想说出云夫人乔装成我混进皇宫,图谋不轨的事以及绾云楼下那堆触目惊心的尸骨来。却忽然想到这事是小不了的,弄不好就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云夫人被处死便处死了,牵连了莲若和莺儿这些女子倒是大大的不好,再者,这皇甫麟也不知是否可信。

  便转口答道:“草民是个大夫,只因绾云楼的鸨母云夫人一把年纪了还异想天开,非要我为她想什么返老还童的法子来,让她那张六十岁的老脸变得和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又白又嫩。草民也不是华佗再世,哪里能办到,云夫人便撒泼了,非说我治坏了她的脸,要这群龟公将我拖下去打死。都指挥使,您可得为草民做主呐!”

  “都指挥使,别听这小子瞎说,他明明就是嫖完人家姑娘没给钱,想吃白食。”

  我此时冷静下来,再听这话大喜,便说:“既是这般,我付钱就是,你们可不能再缠着人。”说着就将钱袋朝为首的龟公扔去,大声道:“里面的钱别说嫖一个,嫖十个也够,通通拿去罢了。”

  皇甫麟听了也没生气,淡淡扫了我一眼,似乎大有深意,又似乎没有,便拂袖离去,一言不发。我见他没有走窗户大喜过望,像狗皮膏药般黏在他身后,这下一来,无人敢阻拦我出绾云楼的大门。

  到了大街上我怕那群龟孙不死心,便还是跟着皇甫麟。

  “你跟着我做甚?”皇甫麟一直知我在他身后,却在走过一条长街后方才问起。

  “因为我怕死。”我苦笑。

  “很好,死不好,活着好。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家在金陵。”

  “那你在汴州城住的房子在哪里?”

  “那里也不见得安全。”

  “你在绾云楼可是见了些什么?”

  听到他这般问,我仔细看他的眼睛,那双眼淡漠得似乎空无一物。

  “那里有些不好的东西。”

  “我知道。”他说,然后又问:“我还知道你是医治公主的大夫。”

  “这又如何?”

  “莲若现在如何?”

  “还死不了,不过怕是醒不过来了。”

  “但愿她长梦不醒。”他说。

  皇甫麟将我安排在皇甫府中一个小小院落,院外几个护卫日夜守着。每天一个小僮送来一日三餐,一个小丫头晨夕洒扫庭院。

  我躲在那个小院子里,暂时定下心来,然而知道自己总要离开。皇甫大人是很少能够见到了,他总是很忙,忙些大事。偶尔听见护卫在院门口私下里压低了声音说起母乙又占了几个州县,杀了多少官军。本不在乎,但听得多了也暗自担心起来,若他们但真得了势,连汴州城也掠去,寿昌公主又当如何呢?若不死,大约就是被赏赐给哪个莽夫。而他们若是败了,林虑一生所求又尽皆成空。

  我掷着铜板,反面是母乙胜,正面是母乙败,一次次将铜板高高抛起,永远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哪一面。

  又一次弯腰捡起正面朝上的铜板后,忽听见叱骂声,“你这贱婢喝老娘洗脚水也不配”“小浪蹄子”“骚狐狸”……声声入耳。我不是女人,所以骂的绝不是我,所以虽污了耳,倒也不十分生气,只是怀了看热闹的心思小小推开窗子一角。只见一位女中豪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个扫院子的小姑娘破口大骂,口水飞溅,颇有些排山倒海、气吞山河之势。

  难得遇见泼妇骂街,我竖起耳朵听那些挺不讲究的骂词,生生记在心上,以备日后问候云夫人之用。

  至于那个被骂的姑娘,垂着小脑袋,像是在躲避喷涌不绝的唾沫星子,许久了也不回一句嘴,气势弱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听久了也觉骂得过分,可寄人篱下,皇甫府中这许多事都轮不到我管,况且是女人中的事。

  正准备关窗睡大觉,忽见那姑娘抬起头来,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像只受惊的小鹿,皮肤如凝结的玉脂,五官秀美绝伦,带了点稚气的风华绝代。这样美的小姑娘怎么会蓬着头、穿粗布衣裙呢?真是奇怪。

  “她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骂?”我开了门,慢慢踱到庭中去。

  那女中豪杰一时怔住,半晌回道:“这小蹄子,成天就琢磨着偷吃偷懒。打扫这巴掌大块地方也得捣腾半天,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