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吴越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夜里,她起身走出帐外,伫立仰望,心中一片怅然。
这夜月缥缈,云婆娑,吴越想着朱禹辰,心中忖道,公子此时若仰望,想必应和越儿见到的同一片星空吧。
良久,她转身回帐内抱出那张九霄环佩来。
夜阑人静,只听得大帐篷之中男子呼噜声此起彼伏,吴越坐在地上,将琴包打开,轻轻拨动琴弦,调试音色,便弹了起来。
她低声唱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何如当初莫相识!”
公子曾说,要与自己琴箫合奏,如今山盟虽在,人却茫茫,一曲弹完,吴越将手轻轻拂过琴弦,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却听身后一人轻轻击掌,叫道:“好听!好听!”
吴越回头,只见哈礼拜不知何时已从帐内走了出来,正站在自己身后。吴越想起他在自己生病时悉心照顾,对他说道:“打扰到大哥了!”
哈里拜二十出头,和其他回人一样,生得深目高鼻,十分英俊,他走到吴越面前草地上坐下,笑吟吟地问:“姑娘病好些了么?”
吴越回道:“谢谢你,我已经全好了!”
哈里拜点点头,笑道:“你们女孩天生会弹琴,我妹妹也喜欢弹琴。”
吴越愕然道:“你们那里也有人弹七弦琴?”
哈里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来,他道:“我们回骰人个个能歌善舞,不过我妹妹弹的是风弦琴。我每天出去放羊,到了傍晚,便赶着羊回家,老远便听到妹妹的琴声。我妹妹见我回家,便会飞奔过来,拽住我的胳膊,问我有没有给她采到美丽的花朵。”
吴越瞧着哈里拜,只见他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妈妈早已熬好浓浓的奶茶,还未进屋便可以闻见飘来的奶香,锅里有热乎乎的馕,面皮焦黄焦黄的,妹妹便会缠着我要吃我那一份上的黄皮,啊,她可真是个顽皮的小羊!”
吴越想起那日在百花园里,朱禹辰便在草地上也说过这话,不由微微一笑,道:“你们回骰人确实是个个能歌善舞,有个这样的妹子真好!”
哈里拜叹了口气,道:“我的妹妹今年一十六,上个月出嫁啦,啊,哈里拜真是舍不得她嫁出啊!”
想是他舍不得自己妹子出嫁,脸色便黯淡下去,半晌,才又叹了口气,道:“父亲去世得早,家里过得太苦,东山的迈郎看上了我妹妹,他家很有钱,我们便把她嫁出去了。”
说着哈里拜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自从我妹妹嫁给了迈郎,我便再也没见到她,啊,这时要是她在多好,她一定会高兴的弹起风弦琴,我便会伴着琴声跳起舞来,啊,那该有多好!”
吴越见他神色失落,也默然不语,半晌,哈里拜又说道:“咱们那儿的琴声,欢快得像山里的山泉,连蝴蝶听见了也要翩翩起舞。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为何听上去这么忧伤,像是迷了路的小羊,找不到妈妈!”
他自小生长在西域,虽是能歌善舞,却无半点汉人的伤春悲秋之感,吴越唱的词,他竟一句也不能懂。
吴越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咱们那里有一位大诗人,叫李太白,他写了一首词,便是这曲《秋风词》,想来当日秋风乍起,离家在外的他心中思念家人。”
说罢她转头问道:“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她自被掳,自知见到朱禹辰的希望一日比一日渺茫,这几日病中,苦闷烦恼,好在得哈礼拜悉心照顾,在她心里,便将这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的回骰男儿看作自己哥哥一般,只想将自己满腹的相思,都诉了出来。
哈礼拜一怔,脸顿时红了起来,摇头道:“没有没有,阿妈要我跟着帕勒塔洪好好做事,每年可以为家里买三只羊羔和一头小牛!”
吴越见他一脸孩子气十足,不觉莞尔,问道:“你家在哪里?”
哈礼拜笑道:“咱们回骰人,自然世世代代都住在天山脚下!”
一听到“天山”二字,吴越心中砰砰而跳,忙问:“你可认识一位姓朱的公子?”
哈礼拜笑道:“那是你们汉人的姓,咱们那里没有这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