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转身便跑,却听一个声音从树后传了出来:“妹妹来啦?几月不见,姐姐好想你!”
那声音如同鬼魅,似从地底冒出来一般,吴越听出是婉儿声音,止住脚步问:“婉儿姐姐,你在哪里?”
那声音叹道:“如今你还肯叫我一声姐姐,好得很啊!”
吴越只觉那声音大有伤感之意,心中一酸,道:“我一直当姐姐是亲姐姐的。”
树后缓缓走出一人,正是自那吃柿子之日以后便再没见过的婉儿,只见她脸上全无脂粉,一张脸惨白,双唇也没点胭脂,毫无血色,眼中却似含了泪水一般莹莹闪光。
婉儿从树后走出,打量吴越上下,叹道:“恭喜妹妹得偿所愿,要嫁殿下,唉,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妹妹与我,已大不相同。”
吴越一怔,见她今日竟穿了一身白裙,心中大为奇怪,道:“公子待姐姐仍会和从前一般。”她顿了一顿,道:“姐姐往日之事,妹妹全当没发生,也自会和从前一般。”
婉儿摇摇头,轻声道:“不,不,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那声音逐渐低下去,细若不可闻,婉儿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年我十二,家中失火,将屋子烧了个精光,爹爹急得生了一场大病,娘没法子,便将我卖给扬州一家妓院。”
她看着吴越,说道:“姐姐没妹妹好福气,第一晚便遇上了公子,那年我还不满十四,老鸨便逼我接客,买我头晚的,却是一个又矮又肥的男子。”
婉儿脸现苦涩,将目光移向远处无尽山林,续道:“我家除了我,还有一个七岁的妹子,我爹娘嫌我姐妹是女子,我那妹子却极喜欢我,我去哪里,她都跟着我,我俩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我被娘卖的那天,她哭着跪在地上求我娘。”
说着婉儿声音哽咽起来,半晌才续道:“可家中实在无法子,我娘只好狠心让人把我带走。从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我爹娘和妹子。”
吴越吃了一惊,她与婉儿虽相处十年,却并不知她竟也有这般心酸过往,平日只见她呼风唤雨般得意,与男人周旋如鱼得水,哪料她也时常念着家人。
吴越踌躇道:“姐姐若想家人,妹妹央公子替姐姐去寻。”
婉儿摇摇头,似全然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又续道:“两年后,我便被妈妈买下,到了花满楼,那儿有一个小女孩,我去之时,她也只有七岁,天天都会被妈妈打骂,我第一次见她,便想起了我那妹子。”
她顿住了口,吴越低声道:“妈妈那时天天打我,不给饭吃,是姐姐总护着我,我都记得。”
婉儿脸上一开,竟露出笑来,她道:“妈妈喜欢我,宠着我,她见我偷偷给你送吃的,便命人多备一些饭食给我,不让我挨饿。”
吴越被卖到花满楼,整日啼哭着要回家,少不得受尽辱骂恐吓,吃尽苦头,直至婉儿来到,才每日吃得饱穿得暖起来,妈妈每每打自己,也是婉儿劝住。
吴越想起往事,心中酸楚,道:“姐姐对妹妹恩重如山,妹妹记得。”
婉儿摇头道:“不,你早忘了,你若记得一丝半点,怎会抢了我的殿下?”
吴越百口莫辩,自己从未想抢她所爱,可为何走到今日,自己也全然糊涂了。
只听婉儿叹口长气,道:“殿下宠你、爱你,胜我百倍千倍,自那日在百花园见了他瞧你那眼神,我便明白了。”
当时婉儿晕倒在地,自己一直以为是她身子不好,想不到竟是因为公子,吴越一怔,心中有些羞愧,道:“公子待姐姐,总是不错的。”
婉儿脸色陡然一变,道:“不错?殿下要娶你,却要将我送给阿克木苏那头肥猪!”
“什么?”吴越闻言大惊,自救下小满后,她便不去看婉儿,也没在依拉洪面前提到过她,依拉洪自是也不提,此事她自然全然不知。
婉儿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什么姐妹?你处心积虑,将殿下从我身边夺走,不便是为了这一天么?”
说罢便向吴越一步步走了过去,吴越见她沉着一张脸,眼中满是仇恨与愤怒,不觉心中害怕起来,后退两步道:“姐姐,我从未想过要夺人所爱,我从花满楼搬走,便是想成全姐姐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