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恼道:“贫道也不知得罪什么人,刚在小酒馆饮了一壶酒,出来便被人不由分说刺了一剑。”
段成志叹道:“世道不太平,竟然沦落如此地步。”
那道士忿道:“我倒在地上,却未断气,只听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咱们寻了十多年的人,想不到便在眼皮底下。’另一人也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段成志心中一惊,他身为大内侍卫,对此遭自比常人敏感百倍,又加上心头一直挂念到一人,当下便细问那道士可在酒馆中遇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那道士细细想了一想,便道:“二十年前贫道遇一对夫妇,命中本无子,可贫道指点他俩,日后有一孕妇路过,若求她留下,或可带一子给他夫妇。”
世上哪有孕妇路经人家会留下居住?那夫妇自然没抱希望,不过了半年,竟真有一怀了三月身孕的女子投宿,夫妇俩得知那女子投靠长安亲戚无果,路上遇坏人追来,当下便留她住下。
几月后这孕妇诞下一子,过了三年,那命中无子的夫妇也生下一女孩。
道士道:“那男孩生得极好,贫道看他原有帝王之相,只可惜差了一个时辰。”
话没说完,段成志便大叫“不好”,匆匆向道士问了那对夫妇所在,便赶去救援。
去时却终是晚了一步,只见陈忆安与那夫妇倒在血泊之中,段成志悲痛万分,上前抱起陈忆安,没想到陈忆安尚有一口气,醒来见段成志抱着自己,对他一笑,道:“成志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段成志只伤心得泪流满面,陈忆安自知自己不可活,对他道:“我死后,成志哥便将我葬在屋后,这儿离长安近,成志哥要时时来瞧我,别让我一个人寂寞。”
陈忆安又托他照顾少丹,段成志自一一答应,果真将她的尸体葬在屋后,心中自知皇后不久便会派人来再验尸体,当下一把火将屋子烧掉。
自己当年以为她走得远了,却万没料陈忆安十多年便在长安不远的小山村,此事让段成志又恼又悔,又过十年,终于才寻到少丹。
听少丹问话,段成志眉头轻轻蹙起,自己犯下的错,只有到了阴曹地府亲自去向忆安妹妹请罪。
他摇摇头,又道:“告诉小雨,她、她——”只觉全身力气迅速被人抽走一般,最终眼皮慢慢合了上去。
☆、月下箫声
吴越被安顿在城中一户人家之中,虽知两军对峙,却不知已到千钧一发,此城随时会灰飞烟灭。而左右邻居早被少丹派人打过招呼,也不向吴越提起战事,是以她一颗心只念着依拉洪不敌大唐三十万大军。
她日夜只为依拉洪担忧苦闷,却全然不知眼下是他二十万大军困住这千余将士所守的河西镇,反倒是少丹危在旦夕。
这日她吃罢晚饭,寻思着去少丹那里瞧瞧,便上城楼而去。
少丹刚与众人寻了地葬下段成志回到城楼坐到桌前椅中,脑中不断浮现出往日师父教自己武功时的场景。
又想起那日师父不顾自己生死,只身到刑场救下自己,若不是他,不提自己找到父皇,只怕自己已身首异地,化为白骨。
至此他终于醒悟,原来刑场之上皇后不问缘由便要处死自己,原不是为给回骰人一个交待,而是早已猜出自己身份。
那金殿上两次验血,两次历经生死,自己当初只当众武将不辨是非,如今想来,全是皇后从中作梗,幕后指使他人所为。
如今更要假借回骰人之手将自己除去,少丹心中又气又痛,暗下决心道,若自己能活着回到长安,一定要手刃了那婆姨,替母亲报仇。
正自思忖如何能突出这包围之中,却听吴越一声“少丹哥哥”,他抬头一看,正是吴越缓步迈进屋来。
少丹起身相迎,笑道:“吴越妹妹来了!我正要去瞧你。”
吴越正要往桌边椅中坐下,却一眼瞧见床上搁了张琴,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颤声道:“九霄环佩?它、它怎在这里?”
少丹想到师父为同自己拿回此琴而丧命,心中一片黯然,脸上却不敢有半点表露,强笑道:“他差人送来的。”
吴越身子一颤,公子恼我不辞而别,要断了与我的情义,连同这张琴也不想要了。
这般一想,眼圈顿时便红了。少丹见她睹物思人,正寻思如何宽慰她一番,却见一名士兵走进来道:“殿下,都尉请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