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叫贾桂花,今年刚过四十五,年轻时风流俊俏,是名噪长安的头牌粉头,年老色衰之后便自立门户,开了这家名叫花满楼的妓院。
既是青楼出生,贾桂花做老鸨自然如鱼得水,不过几年光阴,便将花满楼做得风生水起,成了长安最大的妓院。
此时她身着一件绛绿绸裙,肩上披一条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头上梳了一个祥云髻,上面插着一支金镶玉宝石桃福簪,说不出的富贵豪华。
青楼女子第一次开瓜接客,自然价格昂贵无比,老鸨等着冰儿给自己带来滚滚财运,早已盼得望眼欲穿,却不想婆子带来这种消息,老鸨如晴天霹雳,一想起十年心血付之一炬,金山银山从此灰飞烟灭,真是心痛如刀割一般。
眼泪正要夺眶而出,却听见秋菊惊喜地叫道:“妈妈,冰儿醒啦!”
众人屏住呼吸,只见那叫冰儿的床上少女眉头微微蹙起,老鸨大喜过望,忙更加使力捏起她的虎口来。
过了片刻,只听冰儿轻叹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老鸨在心中默念百遍阿弥陀佛,却沉着一张脸,将冰儿的手一摔,骂道:“作死的丫头!”
冰儿睁眼便见老鸨一张黑脸,自然知道没有死成,她鼻子一酸,泪珠儿便滚了下来。
她翻身从床上起来,径直跪到老鸨面前,泣道:“妈妈,别让我接客,好么?”
老鸨心里盘算如何整治冰儿,半晌,将手一挥,大声喝道:“给我带到大厅去!”
当下一群人拥着老鸨走到一楼大厅,老鸨一脸怒容地走到当中,秋菊忙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冰儿跌跌撞撞奔到她跟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住哭泣。
一个婆子将一只小碗送到老鸨手边桌上,道:“还好我一早去她房里送这东西——冰儿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这是刚做好的一盏燕窝,妈妈让她一会吃了罢!”
老鸨沉下一张脸来,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也配吃——先放这儿罢!”
她沉着脸,将手一伸,一旁的秋菊会意,将一把算盘递了上去,老鸨噼噼啪啪拨动起算盘珠子。
半晌,老鸨缓缓说道:“你每日吃得是上等伙食,穿的是院里最好的锦缎,一个月三两六钱银子,九年零八个月,一共四百壹拾柒两六钱银子,屋子给你布置的床单被褥,和婉儿一模一样,每年脂粉胭脂,也和婉儿的一模一样,九年便算你两百两银子,不算上利息,你眼下给我六百两银子,我便放了你!”
冰儿泣道:“妈妈,我哪里有银子?”
老鸨哼了一声,续道:“我给你前前后后请了八个老师,教你琴棋书画,唱歌跳舞,这些远远超过那六百两银子呢!你想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谁家女儿
一旁春兰瞧瞧冰儿那可怜楚楚的样子,心中一软,劝道:“妹妹,你这又何苦。”冰儿摇摇头,泣不成声。
春兰低下头,对老鸨耳语一番,老鸨勃然大怒,说道:“你不要为她求情,量她想逃,怎样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老鸨说完喝道:“春兰,你去告诉大奎,让他把王家沟的刘麻子叫来,我今日赔上大笔银子也只好自认倒霉,你让他给出十两银子,我把这贱丫头卖给他那里去。”
冰儿不知刘麻子是谁,怔怔不语,婉儿贴身丫环小满大惊失色,叫道:“冰儿,刘麻子是开破窑子的,里面的窑姐都不用穿衣服的,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干活的!”
冰儿两眼一黑,便要昏过去,春兰向来举止稳重,她瞪了小满一眼,骂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给我滚回屋子去。”小满低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春兰揽住冰儿肩膀,温言劝道:“妈妈吓你的,她哪舍得?”说完瞅了一眼老鸨。
老鸨怒道:“横竖是亏本,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秋菊!秋菊!快去叫大奎过来。”
冰儿一张雪白脸蛋吓得更无血色,她搂住老鸨的腿哭道:“妈妈,别卖了我。”
老鸨笑道:“你要死,去了刘麻子那里再死也不迟,你放心,你死了刘麻子也会让你尸身替他把银子挣回来的。”
冰儿险些崩溃,泣道:“不,妈妈,我不死,我不死啦!”
老鸨拍拍冰儿脸蛋,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要生还是要死?我可不能一辈子守着你不让你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