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录玳抚了抚发鬓,瞧着跪着的他,道了句:“你的粪车装满了秽物吧!你干了多少年的净军,都不知道将秽物全部到了,再过来。”
多哈没有言语,玉录玳哼了一声:“太后不在,你也不能这般偷懒啊!难道不知这秽物有多臭吗?若是熏了乐寿堂,你可知道罪过!”
多哈叩首,道:“姑姑,这粪车里面没有秽物的,这粪车也是洗了好几次,奴才才推过来的。”
玉录玳笑了笑,道:“洗了也是装过粪的,怎么能够干净的了。”
多哈叩首。
她走了两步,走到了多哈的跟前,她缓缓弯下了腰,瞧着他的头顶,道了句:“多哈,你因为那件事情,应了你的这个名字,成了个瘸子,但是,这么多年了,你睡过好觉吗?”
多哈抬起了头,道:“奴才不晓得……不晓得姑姑说……”
“你不晓得吗?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断了这条腿,都忘记了!”
“奴才……”
玉录玳抬起了手,抽下了常年头戴着着的海棠花簪八宝钿,柔滑的头发如水一般一流而下,玉录玳揉了揉头发,伸出手拉住了太监的衣襟,道:“多哈,你瞧瞧,你仔细瞧瞧我。”
多哈对上了她的眼眸,她含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凝着眉,瞧着她的面容。
她浅浅笑着的样子很美,这样美的面容,他这么多年,他离这么近,看过的,也没有几个。
多年之前,他离着那么近,看过一个美人,揽着那美人,做了一场会笑醒的梦。
他看着她的眉目,眼前的姑姑,很像当年他怀中揽着的美人。
他怔然。
玉录玳瞧着他的表情,卷舌舔了一下唇,他的身子紧紧的绷住,美人蛇吐了信子,他眼前的这个女子,有毒。
“怎么?怕了?”
多哈咬着唇,紧紧的闭着唇,不言语。
“你在怕什么呢?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经变成了厉鬼,每日都躺在你的床上,像我这般,这样瞧着你看着你……”
多哈浑身发抖。
“当年,你躺在她的床上,怎么没有怕呢?”
多哈看着她,她蹙起了眉,多哈挣脱了下,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玉录玳拉扯着他的衣襟,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玉录玳一笑,她蹙眉的样子,像极了姐姐吧!姐姐当年在床上,蹙着眉,有多么道:“现在,她就这么抓着你!多哈,你怎么不去死呢!她可瞧着你呢!”
多哈颤着身子,他抬起了手,向前抓着,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玉录玳甩开了手,放开了他的衣襟。
她从衣服中取出了手绢,仔仔细细擦了擦手指。
她攥着手绢,抬起了头,瞧了一眼,那个太监已经一瘸一拐的跑了。
玉录玳缓步进入了房间中,走到了桌边,她瞧着脸红红的南寺笑了笑,南寺不会喝酒,还陪着她喝了这么多酒。
玉录玳弯下了身,拉了南寺的手,让南寺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扶着南寺,缓缓走到了床边。
她扶着南寺躺好,给她盖上了薄被。
玉录玳抚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又走回了桌边,吹了口气,屋内的烛光熄灭了。
多哈站在了化粪井前,他跪在了井边,抓着井台子的边,喘着粗气,颤着肩膀。
平复了好一会儿,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朝东的半月。
天上的月残缺,底下的化粪井还是黑沉的一片,看不到里面。
多哈叹了一声,月亮再也原不了了。
看不到深渊,但是,他早已明白,深渊就在他的脚下。
多少年前,已经很遥远了,那是正月初六。
毓庆宫
“多哈,今日奴才饭房中吃了什么?”
多哈不明白皇上怎么今日这般关心奴才的吃食,但还是缓缓回道:“回禀皇上,昨日包羊肉馅的煮馍馍,膳房中的全羊剩下了一些羊肉还有羊杂,今日晚膳,奴才的饭房中做的便是涮羊肉和羊杂碎。”
皇上想了想,道了句:“多哈,去膳房端一碗煮饽饽,送到侍女房中去。”
多哈有些疑惑:“侍女房中?”
一旁的东阿提醒了句:“毓庆宫侍女的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