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似柳丝条般温柔,又带着清风的温润之意,轻轻巧巧地拂过心头。
因见惯了生死,对想要得到就更为执着,这种执着,和六王爷的偏执又何其相像。
沈昭武定定地看着姜流丹。
姜流丹眨眨眼睛。
沈昭武向姜流丹走过去,姜流丹轻叹气,对沈昭武身边两位侍从道:“你们下去,我会与父亲交代。”
侍从迟疑。
姜流丹皱眉,偏头回看这两位侍从,侍从愣了愣,片刻,恭敬退下。
姜流丹收回视线,她看着沈昭武,嘴角扬起温和的笑意:“我原想过你会来,想了十余日,就不敢再想,不料,你竟真的来了。”
沈昭武眼神温柔:“为何不敢再想?”
姜流丹勉强笑道:“因为,你是西北郡县的主将,而我父亲,是大齐百姓口中的逆贼,我,是所谓的逆贼之女,楚姬安。”
沈昭武摇头:“我不在意身份门第。”
姜流丹叹气:“总有人会在意,想必你的父母,也不希望你娶逆贼的女儿。”
沈昭武微愣,随即他上前,停在姜流丹面前,对上姜流丹失神的眼睛,他抬起双手,压到姜流丹的肩膀,语气僵硬不满道:“你为何总是不信我?不信我能保护好你?你若给我全部的信任,我定然为你开拓出一片天!”
姜流丹微怔,随即慢慢地低头,捂脸。
无声凝噎,肩膀微微颤抖,泄露少女心事。
沈昭武无奈,顿了顿,轻轻地拥抱着姜流丹,安慰道:“别哭……”
姜流丹哽咽。
许久,怀中的人逐渐恢复平静,她稍离开沈昭武怀抱,看着台阶之上的正堂,破涕为笑:“那,我们去和父亲商量。”
沈昭武颔首,拉过姜流丹的手。
温暖在手中传递,这种温暖似乎能解决天大的难题。
正堂内。
六王爷背对着门,他仰头看着案前墙中央那幅巨大的南山不老松,墨汁泼洒而出的悬崖峭壁,坚韧的松树紧抓峭壁岩石,傲然生长着。
六王爷的背影,却始终不如松树坚定。
人,总是会老的。
姜流丹与沈昭武对视一眼,双双走到六王爷身后,跪下,姜流丹抬头,看着六王爷的背影,坚定而又恳求道:“父亲,女儿不孝,愿意用一辈子去赌一份信任。”
六王爷迟疑转身,他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流丹,急忙走到姜流丹面前想要扶起姜流丹:“安儿,你在做什么?快起来!”
姜流丹推开王爷的手,磕头:“女儿一向知道父母心中的刺,知道你们对家的眷念怀念,本想着既然那里曾是父王停留过的地方,纵使不能洗清父王身上的污名,也能体会父王的心情,家,只有亲人在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京城那些拒绝我们的人,已不能被称为家人了。”
王爷手一抖,他用力地扶起姜流丹:“我的女儿,怎么能跪在父亲面前呢……”
姜流丹勉强站起来,抬手抹眼泪:“父王,女儿自小就要求自己乖巧,不愿伤父王母亲的心,但,今日,恳请父王成全女儿,这天下,能有一个女儿愿意倾尽全力去相信的人,女儿感到,很幸福……”
六王爷固执摇头:“不可以,我怎可让你回到那片狡诈的土地上呢……”
姜流丹握紧王爷的手,带着哭腔恳求道:“父王……”
沈昭武继续磕头:“请王爷成全!”
六王爷狠狠地瞪着沈昭武,眼中恨意比当年战场上对战时的恨意还要炙热几分。
姜流丹松开王爷的手,跪在沈昭武身旁:“父亲,请原谅女儿的任性……”
六王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流丹,寒意袭上心头,很多年前,她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出生,带给家人无尽的欢乐,一抹艳丽的红裙,在院子间流连,一日日地,乖巧可爱地快乐成长,这个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怎能经历那些一想起来就让人感到恐慌的未来?
六王爷固执地摇头:“不……”
姜流丹抬头,泪眼盈眶地看着父亲。
父亲却没有丝毫退让。
姜流丹低头,泪一点一滴地重叠跌落在地上,逐渐积累成小水滩,慢慢地漾开去,渐渐地侵占着干燥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