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润看向门外,雨后的阳光温柔地倾泻地上。
小桥端着茶水进门,分别放到苏大人身旁及客位茶几上,素雅的茶杯与桌面相触碰,发出清脆的“哐”声,声音牵回苏明润的注意力,他从门外收回视线,朝郑大人摆摆手:“郑大人请坐。”
郑一山不安地站起来,慢慢地挪到椅子前,再悄悄坐下。
苏明润视线掠过郑一山,目视前方慢悠悠道:“今年春,圣上提出要将这批从北边境投奔而来的降民移到西北郡县,以帮助开荒垦地,增补人口,大人们均甚为赞同……”
这话语开头给人一种不妙的错觉,郑一山背后一激灵,坐直身子。
“除了沈将军不同意外,本官听闻,你们的意见俱是圣上英明。”苏明润沉声道。
郑一山面露尴尬神色。
苏明润接着道:“宁城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附近县城均是保我大齐江山安稳的关键,奈何人烟稀少,特别是城南的仓木山,曾经树茂花繁,西戎袭境主将烧山,导致百余年寸草不生,这兵家之祸,终须人力去调和,如今四海升平,圣上决意将北境归顺的降民迁往此处,为的就是补充人口,开荒拓土带起西北诸郡县。如今看来,此举不见收获,倒是麻烦多多。”
郑一山张张嘴巴,无话可说,颓然垂头。
苏明润手伸向一旁的茶杯,看着郑一山:“既然施大人留下的政令已不适用,颁布新令也就迫在眉睫。”
郑一山强自打起精神,连连称是。
苏明润语重心长道:“但,这北狄百姓既然归降我国,成为大齐子民,郑大人就要多费些心思,好好治理左山县才是,要知道,刁民总是与庸吏相随。”
郑一山背后的冷汗终于簌簌流下,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再次拜在苏明润面前:“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言语失当。”
苏明润端起茶杯,一手拈着杯托一手抚着杯盖,欣慰颔首:“和本官多说些倒也无妨,郑大人快快请起,最近郡城琐事繁多,也劳烦大人们多多费心。”
郑一山连忙附和:“正是正是,下官冒雨急着赶到宁城向大人汇报,县衙无主,今日就要赶回左山县。”
苏明润放下茶杯,站起,低头弯腰扶起郑一山:“有劳郑大人。”
郑大人连忙摆手:“正是下官该做的。”
郑知县这一匆匆而来,又是匆匆而去。
郑大人离开太守府邸时,茶几上那杯茶还是温的。
梳着丫鬟髻的小桥上前撤茶。
小路走到苏明润身旁,眉头扭成一道结,抱怨道:“这么些个大人,都是一些怕事的家伙,有事就只会喊圣上英明,宁城兵围时就全都恨不得变成缩头乌龟藏在壳子里,西北郡城,也只有沈将军中用些。”
苏明润惆怅摇头,背着手看着门外,叹气道:“只可惜,这位沈将军为百姓迁移一事已恼我至深。”
小路一脸狗腿地赞许道:“恼归恼,该为江山出力的时候,沈将军就从不后退。”
苏明润神情微放松,颔首:“那倒也是。”
小路得意一笑,竟让人看出一种“与有荣焉”的奇妙感情。
苏明润斜睨小路一眼,小路连忙收敛崇敬向往之情。见苏明润转身,小路连忙贴上去献殷勤,作势要扶苏明润,被苏明润一瞪,小路尴尬地缩回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此时,门房遣小童前来通传:“大人,赵都尉求见。”
苏明润皱眉。
小路好奇地瞥一眼门外的小童,挑眉,看向苏明润。
苏明润皱起眉头,一瞬,就舒开了:“请他进来。”
通传的小童走出不久,一身红衣绣猛兽、腰间束着镀金兽面束带的赵都尉就撞进门来:“大人!”
苏明润面无表情,向空气施加着冷肃压力,冷凝的空气将赵都督的惊慌失措硬生生地压下去。
苏明润回到茶几前坐下,转头看向小桥:“小桥,上茶。”
小桥听从吩咐往门外走去。
赵都尉盯着小桥,视线黏在丫鬟柔软的腰肢上,直到小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赵都尉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抬头,见苏明润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心下唬了一跳,自知自己举动轻佻,连忙拜倒在地说明来意:“大人,沈将军刚拦下一群进城的年轻人,那些人都是从北境迁移来的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