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墨曾提到,田德本是京城人氏,十二年前,先帝突然梦到京城叛乱,太史令观天象推测,祸起京城,先帝惊怒,彻查京城,田德兄长被查出与六王爷有联系,定罪谋逆,判株连九族。在常梦宫主的暗中帮助下,田德举家迁逃至宁城,从此,异居成为云梦宫的据点。
命运兜兜转转,不管绕多少弯子,总是逃不出所谓命运的桎梏。
异居和子车族并无关联,如此大的案子,只会是与云梦宫有关。
常梦宫主只不过是多护他几年罢。
但云梦宫本身,也许就是祸端的开始。
总有一日,身无长物的自己,也会走上这样毁灭的路。
宣行握紧右手,随后伸出左手抚住额头,沉重地叹出一口气。
那又如何?人终归逃不过是一死。
宣行勉强地扯扯嘴角,眼神沉沉浮浮,最终狠狠地强迫自己掩盖一切情绪。
惨烈的异居内。
苏明润乍一看到凌乱的桌椅和刺眼的血迹,头就感到一阵阵晕厥,他强压住晕眩感,四处寻找着一个小身影,后院、厨房、小楼楼上楼下都没有田晖的身影,厨娘、小二、帮工均被害,田德夫妇则双双倒在院子一株枯树下,本来是万物生长的夏日,那株树却伸展出光秃秃的枝干,极力向上抢夺着一丝一毫阳光,脆弱而丑陋着。
苏明润仰头看着那枝干,不知道想着什么,正出神。
深灰色的身影莫名地和惨烈的四周相融,成为无声抗拒的背景。
苏明润身边来来回回的衙役,寻找线索的、整理现场的人,一同成为这幅地狱画像的润色配角。
凄惨的情景看得衙役们不胜唏嘘。
苏明润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枯树不远处的家禽舍。
那是用厚实的木板块绕着墙角半围起来的家禽栅栏,黯淡的太阳光照在栅栏上,影影绰绰,漆黑一片。
苏明润慢慢地走过去,他半蹲下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停顿片刻,他突然用力,一把拉开栅栏低矮的门,被困了一夜的鸡鸭顿时蜂拥而出,一阵家禽独有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空气里交织着排泄物的恶臭味,光线漏进栏内,苏明润看着暗黑角落处,与一双乌黑灵巧的大眼睛对视上。
那双本来很明亮的眼睛,满是惊恐。
苏明润伸手上前。
小家伙颤抖着惊惧着,小小的手指紧紧地握着苏明润的大拇指。
刹那间,不知道是谁的视线模糊了。
看得对方的脸都不真切。
苏明润一用力,就将田晖搂入怀里,蒙着他的双眼,徒劳地遮住枯树下偎依在一起的一双身影,怀中啜泣的童声无限凄凉。
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两年前也出现过,那时候,悲伤那么重,心里却要告诫自己不能流露出些许脆弱。苏明润红着眼,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到田晖身上,田晖也不挣扎,只是闭着眼睛,泪水决堤般地流个没完没了,任凭苏明润抱着自己离开这个交织着欢乐与梦靥的家。
突然之间,不知道身边谁跟着哭起来。
细碎压抑的哭泣声不胜凄切,悲伤笼罩了整个异居。
恐慌如乌云压境,从异居开始如怪物般不断地生长,压得整座宁城都喘不过气来。
苏明润抱着田晖站在异居门口,看着渐渐聚拢过来的百姓。
小路偷偷地挪到苏明润身旁,轻声提醒道:“赵大哥昨夜一夜未曾离开城西一带,他道,城西并无异常情况。”
苏明润神色严峻,转头看向站在门旁宣行,问:“你们的仇家,你可清楚?”
宣行沉着脸,不语。
他看着田晖的眼神映着幽深的光,复杂得看不清里面翻滚的情绪。
听不到宣行的回答,苏明润也不在意,他将田晖塞进宣行怀里,转身返回异居。
宣行茫然地看着田晖,田晖也懵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宣行回头看一眼客栈内,血染的客栈无比刺眼,苏明润正一边巡视周围桌凳一边与仵作说话,赵捕头跟在苏明润身后,似在汇报目前发现。
宣行收回视线,抱紧田晖,迅速往外走,像是想要带田晖逃离这无处可逃脱的血腥味。
田晖的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怔怔地看着自己离异居的门越来越远。
宣行抱着田晖,挤开围观的百姓,在街上踱步。
田晖本来平日里就不常说话,经过昨夜的意外后,似乎连说话的能力都被剥夺了,甚至连,反应能力也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