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板着脸回答:“大夫已经为他包扎好,伤者是宁城附近村落的百姓,正欲入城置办衣物,他承认在西城门入城时见到这位姑娘长得娇俏,一时动了歪念,不料反倒被姑娘削下一手!”
苏明润扶额,看着台下被气得发抖的姜流丹,再看看一脸骄傲的何归云,正头疼着……事件已经清晰明了,但处置却颇为棘手,这批降民刚迁移到西北郡县不久,还未融入当地,而当地百姓心下都认为北狄降民会不安分地四处生事,正两相抵触着。如今,当地百姓与移民起冲突,一个处理不慎,便是偏向某一方,而无论偏向哪一方,都不是苏明润想看到的。
真是棘手啊……
苏明润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挥笔记录的章师爷,企图能在师爷脸上看出些许解决办法,无奈师爷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竟丝毫讯息都没表露出来。
何归云则目光炯炯地盯着苏明润,等他处置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
姜流丹则死瞪着那位守卫,只恨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砸到何归云身上。
苏明润想了想,终于想出个利己损人的法子,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伤者有错,姜姑娘也有错,伤者断一臂已是惩罚,至于姜姑娘,既然在城门滋事,本应由沈将军处置,本官宣判,押姜流丹至将军府处,听候沈将军发落。”
姜姑娘诧异地看向苏明润,苏明润悠悠然地道一声:“退堂!”
拍拍屁股,人就真的走了。
真是个宁城好官,推脱得甚为完美,章师爷嘴角悄悄扬起又耷拉下来。
姜流丹难以置信地看向章师爷,这位师爷正低头扯扯自己的粗布常服,顺手扶一把头上的帽子,将花白的头发压得得严严实实。
察觉到姜流丹的视线,章师爷抬头,对上姜流丹的视线,他眼神很尖锐,只看一眼姜流丹,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守在旁边的衙役:“都把大人的话当耳边风不成?还不快去执行?”
衙役恍然,押着姜流丹退下。
何归云一脸懵逼,没想到这个烫手山芋居然被苏大人甩回到沈将军身上,若是沈将军知道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会不会给自己三大板子?
何归云艰难地想着,甚是惆怅地还想要抗议,但案前苏明润的身影已然消失,何归云也只得随着衙役退下。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将军府而去。
各人心事各异。
雨后宁城的空气很清新,像茶几上泡着新茶叶的茶香,荡漾着新鲜的味道,却偏偏洗不去人内心的烦忧。
老陈站在主堂前,看着台阶下的练武场,再看向隔着练武场的影壁,绕过门前石影壁,顺着影壁向上,老眼昏花地看着高悬天空的日头。
雨后天晴。
老陈伸手捶捶后背,眼角瞥到阳光照在湿漉漉的地上,地面像镜子般闪闪发亮,正晃眼着。
门外传来急吼吼的敲门声。
老陈捶腰的手一顿,连忙穿过练武场,绕过石影壁,开门,纳闷地看着清一色的官差。
赵捕头抬手指向一旁的姜流丹,向老陈陪笑着解释:“这位姑娘在城门滋事,我们大人说案件已明,胆敢在城门闹事,就是无视沈将军的威严,应当由沈将军处置,大人不敢越俎代庖,让小人押着这位姑娘前来听候将军发落。”
老陈满脸疑问地看着官差身后的何归云。
何归云面色难看地朝老陈微点头。
老陈叹气,眉头一皱,脸上的皱纹紧跟着缩成一团,就像皱巴巴的蚕豆。
他看一眼大街,扫到路人若有若无的目光总瞟往将军府门,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老陈郁闷地错开一步,让人进门。
赵捕头押着姜流丹进入将军府,姜流丹恶狠狠地盯着这群官差,被赵捕头一推搡,身子不稳地往地上倒去,老陈连忙顺手扶起姜流丹,恼怒地扫赵捕头一眼:“大人,这可是位姑娘呢。”
赵捕头哂笑,随后毕恭毕敬地向老陈告辞,转头走了。
一干官差也跟着鱼贯而出。
院子里只剩下何归云、老陈和姜流丹。
何归云呐呐地看着老陈,轻声道:“陈管家,这……”
老陈叹气:“将军本就牵挂城中安危,军务繁重,再添上这些琐事烦心,铁打的人也会吃不消的吧?”
何归云顿时无比愧疚。
老陈摆摆手:“你还有事务傍身,就别陪着我这把老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