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小步上前,跟着曦嬷嬷进了殿,曦嬷嬷将门栓好了,方才一同入了内。
待得到了榻前,茱萸瞧着太后面色发白,双眼肿胀,一副行将就木之躯的模样,比前几天见着时候,确实愈发的不好了。
茱萸握住太后的手,轻声唤道,“太后,臣妾来了。”
太后吃力地睁开眼来,微弱光下,看的不大真切。曦嬷嬷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来了。”
这病恹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萸儿,你坐在这儿,靠近些。”
茱萸近上前去,轻拍太后手道,“臣妾在呢,有什么事,太后单请吩咐。”
“你封后那天,哀家都没来看,可瞧不见你穿那凤服之时,是何等的风光了……哀家也是做过皇后的人,那样的日子……咳咳咳……”太后重重咳嗽了一声,茱萸忙端来水,服侍着太后吃了一口,方才缓过劲来。
“如今,你也是这大钺的一国之母了,皇帝身边有你在,哀家心里也甚是欣慰啊。”太后边说边喘了口气。
茱萸忙道,”太后若是觉着累,便先歇息会。臣妾就在这里陪着,您醒了再说也成。“
太后含笑摇头道,“等不了了……哀家这身子,自然是比旁人更知晓。如果不是想着要不行了,可不会遣人去请你一趟。”
茱萸替太后捶着背,“您慢慢说。”
“哀家若是去了,这也无别的什么可留恋的。皇帝身边,至少还有你照应着。可是生儿呢……那闵氏虽然也是哀家极力赞同抬的正妃,可是终究不是能陪着生儿长久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太后说着,眼中流露着几许无奈。
茱萸安慰道:“王爷如今在东山想来也是自在,你何须多虑呢。”
“哀家的儿子,哀家自个清楚。这皇帝自小,便少些容人之量。但凡是哀家故去了,生儿总少不得要回京奔丧,这恰恰是合了皇帝的心意。只怕这一趟,便是要有去无回了。”
茱萸从曦嬷嬷手中接过香炉,放在榻边小案上,“太后想让臣妾如何行事,还请示下。”
太后笑笑,“萸儿,你可不是又给哀家装糊涂了……咳……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但凡是有什么秘密的事儿,哀家便帮你一同带到土里埋了便是了。”
茱萸别过脸去,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生儿的事,哀家托给谁,那都是不放心的。这宫里,如今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了。”太后边说,边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茱萸帮着拍背,“臣妾还是服侍您睡下吧,您这样强撑着,也不是个事呀。”
太后摆手道,“今儿个,哀家若不把话说明白了,怕是死也难瞑目。
茱萸垂下眼睑,“您说吧,臣妾听着呢。”
“这生儿……他是我的亲骨肉呀。”说罢,一行清泪落下,滴到了茱萸手背上。
茱萸如遭电击一般,心下大惊,往日只知晓,这太后对河阳王视如己出,可是如今怎么又成了太后的亲生子了?这话把茱萸吓得不轻,只得只干瞪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响,太后方又道,“想来你也听了一些传闻,哀家年轻时候,是与那孙琦皓有过一段爱慕之情的。只是,这事事,总是不能如人所愿。进宫,侍寝,这些,并不是那时我想要的。哀家对他是恨极了的,可是这恨里,也有不甘,也有留恋啊。咳……咳……哀家犯了重罪,犯了死罪,也对不起先帝。这份债那,哀家到了黄泉之下,便自个去与先帝请罪去。”
茱萸压低着嗓子道,“太后您的意思是……王爷是太师的骨肉?”
太后苦笑了一声,“这秘密,压在哀家心头,许多年了。贤妃倒好,这人一走,便两袖轻轻了。可是哀家,还白白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楚来。”
2 第一百二十五章 薨乱(二)
茱萸心下一时泛起许多水花,这种种的事儿,串联到一处,仍旧是有些不可置信。
太后又道,“萸儿,你可能也不大知晓,哀家的本姓为何。这宫里人,多半也不知晓。哀家本姓郑,唤名欢欢。那贤妃,可是我嫡亲的姐姐。只是因着幼时,家里说有两个丫头,不好养活,哀家便被送到了京师的孙家寄养。这后来的事儿,太多太多了。你们或许都以为,是哀家阴狠,可是却不知在背后,我又吃了她多少苦头来。终究是她欠了我的,那么这孩子,也便是她应偿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