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朵微微一愣,苦笑道:“当年,从阿苏城撤离的时候,你母亲是没有走,可是她的红木匣,我却是带走了的。每年你母亲的生日,我便会在里头放一件首饰。这么些年了,匣子倒是满了,你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
茱萸垂下面来,猛不防,隐约听闻岸边花市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吹出一阵笛声来。好似一时也天空地静,喧嚣不在,烦心顿解了一些。
热朵又与茱萸说了一会闲话,到了晌午,正要起身回宫,却听着有人来禀,说是龟兹使臣到了。热朵便命人将使臣先带到船上来见。
原来,那龟兹使臣一行四人是带了朝贡之物来的,才见了女王,便单手抚胸前,弯腰行了礼。女王笑道:“往年你们不是要到秋日里才来呢,今年倒是奇了,这会子快到三伏天了,倒是来了。”
为首的龟兹使臣道:“我们大王听闻女王新近认了外孙女,因而想着好事成双,特意便命我等早些过来才是。”
热朵笑笑:“哦?倒是劳龟兹国王挂心了,待你等回去,可代我问声好。”
龟兹使臣边应着,边从身后抬出一架紫檀雕刻的围屏来。这围屏上有二十四扇画,中间各镶嵌了一块宝石,虽算不上上乘宝玉,却也是极好的片岩石,石上雕刻出山水人物,亭台楼阁,更有花鸟虫鱼等,一应皆栩栩如生。
再细细看去,这上头的画,乃是都是唐宫装,袒胸半露的丰腴女子,各人的眉眼口鼻,衣袖裙摆均刻画的十分生动。龟兹先贤因着受了唐宫文化影响,至今仍保留着唐代人文风俗。此类物件,如今的钺地倒是不多见了,就连茱萸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热朵赞叹道:“这年年朝贡,就数你们龟兹最有心思了。去年那几尊佛像,原先都被我供到石窟里头了。只是这几日洪涝刚退,石窟还在重塑,因而还得过些时日再给摆回去。这架屏风真当是美轮美奂,你们大王也是海量,如此宝物,也舍得相送。”
未等龟兹使臣发话,茱萸却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画中有一女子,身着如意鞋,腰束锦带,面色凝重,再看一旁的男子,手上好似拿了一柄剑,眼色锐利。茱萸心下一惊,这龟兹王,倒真当是颇费了心思的。
这画上不是旁人,正是唐宫被武后诛杀的永泰公主,那男子自然就该是魏王武氏了。传闻,这邵王重润与其妹永泰郡主、主婿魏王武延基密谋换主,被张易之诉于武后,九月壬申,公主夫妇便被逼着双双自刎。
这个时候,龟兹王竟然送上这样的屏风,倒当真是暗含玄机了。茱萸边想,边有些出了神,只是碍着龟兹使臣尚在,也不好挑明了,不然倒是要叫热朵为难了。因而只是想着,也未出声。
热朵瞧出了茱萸面上略有异样,只轻声关切了句:“可是身子哪里有不适?”
茱萸浅笑道:“无碍的,只是方才坐的久了,反倒有些手脚麻了。也该站着走几步的。”
龟兹使臣见状,忙又拿出了第二件物件,只见着为首的时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绢包布,又让一旁的侍女端来一个漆盘。只见着使臣将包布里的珠子,一溜烟儿都倒在了漆盘里头。然后又见那使臣郑重其事地搬来了一只锦匣。这锦匣外头,还有好几层的白布包着,揭开了棉布,里头才是真正的盒子。
2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戏中戏(一)
这盒子里头用大红绸拖底,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夜明珠,可拿到船篷里头瞧了,可谓光彩夺目。那龟兹使臣又仔细着拿到方才的漆盘之上,也是奇了,只见着那小珠子颗颗都滚向了夜明珠,一下就绕成了一个圈。
热朵笑道:“我倒是不曾见过这样稀奇的宝贝,你们国王倒是也舍得送。”
龟兹使臣笑道:“我龟兹王前段时日,从身毒国得来的宝物,想着不如一道送给女王,添个好彩头,因而便遣了我等送来。”
为首的龟兹使臣又行了一礼:“此番我等,还带了国王的表书而来,还请女王过目。”
婢女接过,呈于热朵,热朵略略扫了几眼,只微微笑道:“怎的,你们龟兹王不是已经有王后了,这会子来凑什么热闹。”
龟兹使臣面面相觑,只听着前头的使臣又道;“我龟兹王后于年前不幸过世,国王也是十分哀痛。想着我们与南疆向来交好,这联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热朵拂袖,望着岸上的熙攘人流,只道:“如今,南疆王室凋零,适婚的公主只有两位。一位便是你们眼前这位,我刚认回来的外孙女。可她如今身怀六甲,自然不该考虑在其列。余的嘛,这如公主,前些时日,已经许给了勿洛王耶律齐。这会子,你们倒是给我在出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