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转头吩咐身后的丫头:“去取一件厚实的披衣来。”
长明抽了手,没好气:“你见过吃午饭还穿着披衣的?”
季云疏眼色莫名看着她:“不是给你现在穿的,快些吃饭。”
一顿饭吃的糊里糊涂。
待用过了饭,季云疏一张披衣利索将长明一裹,带出了府。
小城台上秋风萧瑟。
长明站在天子书库中,瞧着当中那椅子上坐着的人,心底一阵唏嘘。想起上回她来时,城台守卫连门都不放她进。今次再来,却恨不得跪的比她低上个十七八丈的。而上回坐在这椅子上的人,已经入了黄土,如今换作了他小子来坐。
那九五至尊之位,不日也将换作他小子来坐。
怔神间,长明手上被人塞了一本册子。
季云疏点了点下巴,示意她打开看看。
长明看了眼册封上书的前朝日期,翻开来随意看了几行,却见到如是话语“忠贞顾氏,深得皇心,行事恭谨,恪守己身……”
几下翻完,无非是记录祖父一脉的功德。长明抬眼看他,正对上他难掩欢欣的目色:“如今,你不再是临溪县的算命女瞎子了。你是顾氏忠烈的遗孤。”
长明合上了册子,笑笑:“我情愿还做那个女瞎子,其实眼睛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
季云疏眼里欢色一顿:“你……还在为小狐狸难过?”
长明摇摇头:“你想多了,我们算命这一行的,生生死死实在是看到很淡。狐狸去了便去了,指不定明日我也去了……世事难料,天命难违,有什么可难过纠结的。”
垂在一旁的手被人狠狠一握:“什么天命难为,去了来了。难不成,你还想着自己回那小竹林?”
长明并不在意,顺势伸手捧了他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喜形于色。”
季云疏脸子搁在她手上,听见“皇帝”二字眉头一皱,正待要解释,忽闻门外钟馗兄道:“王爷,宫里来了公公,说是太后娘娘召见。”
长明松了手,笑笑:“快去吧。”
季云疏又捉了她的手握了握,语气沉水般:“你先回府,待我晚上回去,再与你细说。”
长明嗯了声,眼看着他起身大步而去。
到了晚间,季云疏却并未回府。
长明在院子坐到月上三分,疲意上头,正待挪进屋里休息,忽闻“扑棱棱”一声,转头一瞧,又一只灰毛鸽子落在了窗台上。
正巧盘锦从屋内出来,瞧见那只鸽子,眼色一奇:“咦?苏榜眼家是养鸽子的不成?”
长明斜眼看她:“你怎么晓得便是苏榜眼送来的鸽子?”
盘锦抓了抓头,道:“姑娘,你不知道,自打大婚……初八那日你被人掳走了之后,王爷便在院子里捉了一只鸽子,唔,连着一块丝帕一起炖了汤。而后每隔几日就有一只鸽子飞进来,奴婢们已经不想再喝鸽子汤了。自你回府,许久不曾见到这鸽子了,今日怎的又飞来了?”
长明兴味一笑,道:“由它去吧,也别杀了,怪可怜的。”
那灰毛鸽子睁了双圆溜溜的眼睛望了望长明。
第日,天色未亮,季云疏踏着晨色匆匆回了府。
长明还在安眠,迷糊中只觉一团凉意钻进了被窝,只嘟囔几句,便在季云疏怀里眠的更深了。
待醒来,正对上一双墨黑的眼睛,里头全是她茫然迷糊的模样。
季云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睡傻了?”
长明甩了甩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何时回来的?”
季云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来没多久。”
言罢又低了头去看她:“有件不知是好还是坏的事情,要告诉你。”
长明心里一歪,因他说的严肃,脑子里一时尽是关于帝位之类的事情。
季云疏想了想,才道:“你还记得京华寺里捞出来的那两具白骨吗?”
长明一愣,不晓得他突然说起这个干什么,又听他言:“因先前少了一块手骨,我怕你听了更难过,便没告诉你。今早钟馗来说,那手骨找到了。”
长明迷糊:“这与我有什么干系?难不成那白骨还是我的什么亲友?”
言罢她自己倒是一呆,而后拉了季云疏的衣袖,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什么样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