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疏道:“谁告诉你,客栈的房里就一定有屏风的?”
凭空一支冷箭,将长明对穿了个透心凉。
季云疏见她缩在桶里没个表情,嗯一声,道:“你不打算起身?”
“……”
“那我给你搁在床边,青竹杖放在桶边,等下你自己小心膝盖,别太用力。”
说完果真将衣服放到床上,又十分贴心地将青竹杖给她放在桶边,推门出去了。
长明沉在温吞吞的水里,安慰自己:眼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换好了衣物,季云疏又来敲门,长明没敢吭声。
没脸见他了……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问道:“我叫小二做了些吃食,你确定不吃?”
“吃吃吃!”
脸是什么?能吃吗?
一顿美餐过后,长明心满意足的拍拍小肚子,想起了那个倒霉催的丐友:“那道长呢?”
季云疏正在看她的竹杖,闻言手一顿:“你问他做什么?”
长明道:“好歹也救过我,还一起讨过饭的。”
季云疏哼一声:“没一剑宰了他正是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
长明呵呵笑笑,闭了嘴。若是季云疏知道道长只是替她解了个麻袋,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提剑去宰了他。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关乎天下国运的大人物,不,大物件。
季云疏将她的竹杖拿在手里,很是没话找话道:“你这把竹杖倒是个好东西,何处得来的?”
长明纳闷:“不过就是个指路棍子,能是什么好东西?顾老头自小竹林里劈了跟竹子,绑了麻带,我一用就用了快十年。你要是喜欢,等回了临溪县,也砍一根竹子叫你手下给你缠一缠。”
季云疏照着她的额头“啪”拍了一掌:“本王又不是瞎子,要它做什么?”
言罢将竹杖放回床边,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一日,明日起需紧着行程赶回京。”
长明点点头。
季云疏才推门离去。
长明听见他走了,翻身去摸到大黑,抱进怀里。
吃饱喝足,抱猫眠觉,真可谓人生之境界最高层呐。
第二日,季云疏不知从何处搜刮了一个精巧物,此物是个座椅,座椅两边安着两个轮子,腿脚不便的人坐上去,有人从后推着就能走。
长明坐在这椅子上,咂舌:“好是好,但我这双腿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走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季云疏推着她出了客栈:“像你这么活泼伶俐的腿脚,以后想必用着它的时候还多着。我瞧见马车行里有着,看着新鲜,就买下来了。”
“……呵呵。”
长明笑得勉强,也真是难为他了,长这么大可能长明是他见着的头一个腿脚伶俐又活泼的瞎子,真是瞎子里的稀罕物。
长明往常因为是瞎子,就不怎么爱走动,如今因着腿伤,就越发不爱走动了。行旅途中连上下马车都是由着季云疏搀扶下来的,一路往京城除了吃和睡,能让她活动活动腿脚的就剩下一件事了,那便是每日例行安慰横绑在马背上的道长。
季云疏没杀他,也没放他,只将他绑在马背上,每日着手下喂食,也不喂多少,堪堪吊着一口能同长明哭诉吵闹的气就成。
此时临近皇城不过几里,季云疏得了一只传信的小飞鸽暗戳戳自己看信去了。长明便由着侍卫推着椅子来到道长身边。
道长如今已经是个十足的乞丐模样了,长明很想知道道长如今的形容,便指着道长问身后的侍卫:“若我同人介绍说他是民间丐帮第十一代长老,可会有人信?”
侍卫挤眉堆眼瞧了瞧道长披头浊发嘴边一把黑须挂着油水的模样,诚实地道:“信!”
道长挤出一串老泪:“长明半仙,你,你实在是,忒不厚道了些。”
长明啧一声:“我如何不厚道了?”
道长道:“好歹,我也替你解过麻袋,要是没我,你现在指不定真变成那乱坟岗子里的一具尸体了!”
长明点点头:“所以我才会冒着被那阎王抛弃的风险,每日来安慰安慰你啊。”
道长痛心疾首:“你……”
又去看那侍卫:“小二,你有如今的缘际,可不是亏着老道我,你怎的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