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老泪纵横落了虎口,这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瞧着没什么厉害,但一个身承英武侯爵,更是忠烈遗孤,另一个是皇上和太后的心尖尖,他一个朽了吧唧地老太医,怎么惹得起哟。
唉,造孽哟。
自那以后,太后娘娘一旦心血来潮做了些什么稀奇玩意儿,唤了两个小子来吃,季云疏便一个装病,倒头栽床,气若游丝,昏迷不醒。周意堂顺势眼泪吧嗒地守在他床边,一副伉俪……不,兄弟情深他不吃我也不吃的忠烈模样。
太后也是起了疑的,唤了李太医来问,李太医心痛,头也痛,将自己编的谎话麻溜的说了一通:“三皇子这是胎带的气血自虚,受不得刺激,且找不准病因。上回便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激的心肺堵瘀,这才显了症状出来。往后只能小心看护着,以防再犯。”
太后娘娘天真又心痛的信了,皇后娘娘听了,倒乐得季云疏得了病秧子这么个歪名,省的朝里有眼瞎的生出什么歪心来,动摇了她亲儿子的太子位。皇后娘娘想的十分开,便将此事报给了皇上。皇上受着太后娘娘二十几年的荼毒,很是体谅地睁只眼闭只眼,将李太医直接下旨拨去专门看顾季云疏的身体。
如今,正是得了太后娘娘闲来无事招了一堆世家小姐名门贵女进了宫的消息,这病,才又犯了。
至于长明想的,母妃亡故,幼年皇子独处深宫,只得装病卖傻来躲避敌人的明枪暗箭这一出,呵呵,不存在的。季王爷压根不屑于装什么病,来躲避太子殿下暗戳戳朝他射来的冷箭。至于明箭,呵呵,也不存在的。太后娘娘威武尚存,皇上身体健朗,太子殿下三十而立,亦没有患老年痴呆症。
月色清润,王府灯火通明。
太监公公端着太后娘娘的份子嘱咐了太医一通,却并没有如人所想的那般说一句“天色不早了,奴才就先告辞了”,而是转向床边的周意堂道:“对了,太后娘娘还说了,若是王爷病了,见着英武侯爷,就叫奴才将侯爷领进宫。”
说完朝周意堂挤了挤眼:“那群贵女小姐呀,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想必正对侯爷胃口。”
周意堂右手的茶盖子啪嗒一声,落到左手端着的茶盏上。
☆、侯府
第二日,长明尚且不知道季云疏又“犯了病”,正端着李太医开的方子熬出来的药,一口喝尽。
盘锦递给她一颗梅子,道:“对了姑娘,我跟你讲个新鲜事儿。”
这句话,这两天里,长明觉得自己已经听到耳根子都溃了。连院子里海棠树上的雀子窝里刚降生了一窝小雀子也算得上能承口一说的新鲜事儿,长明对于盘锦口里的“新鲜”,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
盘锦自顾提了精神,道:“你知道莫坨山天师府吗?”
长明正将一个梅子用牙齿退出了个核,闻言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含糊应道:“知道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道爷的老巢嘛。
盘锦噫了声,道:“听说圣上今儿,册了个天师府的大道长做国师,还要让那国师重掌观天台呢。”
乖乖,还真是新鲜的不能再新鲜的事儿了。自从顾老头拍拍屁股走了,观天台一空就是十几年,如今竟就这样指派了个天师府的大道长来掌管,还临赐了个国师。
国师这个名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领着的,那必然得是有能掐会算且一算就准的真本事。那道爷一派浊眉浊目的风流模样,竟还是个不露相的真人?
长明吐出嘴里的梅核儿,问道:“王爷现下可在府里。”
盘锦点点头:“王爷昨晚上又害了病,如今正在明蛰堂里歇着呢。”
二月末尾,三月新初,一派草长莺飞细叶盘根的景气模样。
季云疏正掂着腿窝在明蛰堂里临阳的榻上,装个刚缓和了病情需要闭门谢客好好休息的人。
周意堂踢门而入,一眼瞧见榻上的人正端了茶盏去饮,好脾气笑笑:“你倒是悠哉悠哉,自自在在。”
季云疏看了他一眼:“照着祖母的脾气和行事,你尚且能全乎着回来,想必是她老人家手下留情了。那群环肥燕瘦,可有一款你中意的?”
周意堂有趣的看着他:“我觉着你下次可以亲自去看一看,再下回再病不迟。保管你长了见识,还能练练耐力和眼神。”
季云疏随手拈起案上一个果子,从窗子瞄准院心处的海棠树梢,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门亲,好好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