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_作者:韩鲤鱼(99)

2018-02-13 韩鲤鱼

  季王爷捏着她脖子的手一顿,在她耳边哼笑:“怎的,害怕本王杀了你不成?”

  长明牙抖:“王爷瞧着可不像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人。”

  季王爷又嗯了声,一口热气喷在她的侧颈,激的她坐立难安,苦着脸道:“王爷……”

  季王爷将她的脖子往一边歪了歪,随手从胸口捏住一小瓶药膏来,替她涂上。边涂边道:“只顾着吃酒食肉,脖子划了这样长的一道伤口都不晓得?你没有知觉吗?”

  长明愣住。

  直到季王爷涂完了药,用船堂内备着的清水净了手,才反应过来。颈侧的清凉感愈盛,淡淡的酥麻却无从掩盖,轻轻点点地好似柳叶拂面,玉风擦耳。

  长明听着季云疏落座时衣角与凳几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又想起道爷的话来。还有洗山亭中遇见的那两位小姐,心头一暗。

  季云疏又看了她一眼,方才还微扬着头一副不肯屈服的英勇模样,此刻已是脑袋低垂,嘴角微抿。右手不住的上下抚摸着木杖。许是这木杖没得她以前的老竹杖顺手,也许是此回要撒的谎太难圆,那指间眼角,显得格外纠结难断。

  见不得她这种模样,季云疏利索的断了她的纠结,开口道:“不舒服?”

  长明摸摸鼻子,难得没有哈哈打诨,道:“没,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季云疏亦是意外她此刻的坦诚,便问:“也有你想不通的事情?我以为半仙你无事不潇洒,无事不畅快。”

  长明道:“王爷真是高看在下了。比如王爷方才的举动,在下就潇洒不了,也畅快不了。”

  季云疏不答,望着船周四散而去的水纹。

  沉默约莫半刻,才道:“今日先不说这些不畅快不潇洒的事。”

  言罢转头看向长明,许是方才眼神沾了春日涢河的水,格外清敛温柔些,连带着接下来的话语也很是温润:“晚些回了城,另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长明又愣。总觉得今日季云疏十分的,奇怪。

  回城时,已是日落近晚。

  半个落日将京城笼在云辉下,熙攘又夺目。

  季云疏带着长明,王府亦未曾回,直接便去了妙仙楼。此楼近水临街,佳肴美话,是为京城第一酒楼。

  包间内,轩窗外灯火初上,一排排纱灯笼起水边长街。

  季云疏给长明夹了些翠绿的青菜,道:“你伤口未曾痊愈,多吃些清淡素食才是。”

  夹完放下筷子,透过窗子看向楼外,感叹道:“此处可观半个大京至皇城的屋宇远景,由近及远,依地遥遥而上。晚间灯火华盛,更是盛景难收。年节新日,城中瑶台燃放烟火,百姓皆道宫城楼乃是观年景第一绝,殊不知,亦不及此处,闻俗世人声,景致格外美妙。”

  长明默默吞了口青菜,耳边听着人声喧闹,随口道:“你带我来此处,可真是浪费又白瞎。”

  季云疏一顿,转头望她。

  长明正闷头吃面。鬼知道季王爷带她来此京中第一楼,不食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倒先给她上了晚细面。

  一口细面入口,倒也是滑顺浓香。尚未及入腹,只觉一张软巾轻轻替自己拭去了嘴边的汤渍。

  长明觉着嘴边的异样触感,还没反应,又觉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双眼,耳边忽然“嘭”的一声炸响传来,楼里楼外人声愈加鼎沸。

  长明却无暇顾及那是何等盛景,只觉眼上的那只手掌热的厉害。耳朵自动在嘈杂的人声中,将那道沉稳又坚定地话音分拣出来,听进心底里去。

  季王爷抚着她紧闭的双目,道:“兴许有一天,你张开双眼就能看见我的样子,这些景又算得了什么。”

  长明从未见过世间万物的姿态,她亦曾好奇过,但也只是好奇,未曾对任何求而不得的事物产生过执念。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无所依靠,身前亦无去路,她脆弱的就像一块泥巴,随便什么人似乎都可以轻易将她踩在脚下。是以这十几年来,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又不得不潇洒自在。如今无法自欺的是,自从与季云疏相识以来,她无数次在心底里幻想过季云疏的样子,想象的次数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的妄念,甚至有时候克制不住想要去摸一摸他的五官面貌。

  更令人悲戚的是,她极力的克制与压抑,对方却总是不明不白的挑拨与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