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醉杏楼安静的出奇,惟有女子的琴音透过格子窗飘向远方。
彩灯撒下片片娇嫩梨花,落满她的裙衫……
她有些不安,鼻间隐隐是一股松软的琼脂气息,掀开眼帘,先是男子如画的眉目砸入眸中,而后便是他用羊脂玉发簪绾起的墨色发丝,一丝一缕挠过她的脸颊,挠得她脸红耳赤。
暖酥喊了声软绵绵的,“五哥哥……”
落地暖酥吐出一抹鲜血,殷红如打翻的墨在他一尘不染的素衣裳洇染开来,白玉一样的哥哥就这般让她给玷污了。
她心里多少是愧疚的,秀眉弯下,眸子里荡漾着晶莹的泪花,小狗一样楚楚可怜,“对不起,五哥哥……”
“傻暖暖。”他浅笑,宁静淡雅,骨节分明的手扶住她不足一握的淡粉脸庞。
四下烟雾散去,柳絮竟在一时间任风吹落,一片片一簇簇,缓慢落下。
……
她不知不觉思起与五哥在一起的日子,为何她会情不自禁想起他?为何五哥带给她的总是永无止尽的痛苦?她的胭脂泪如同碎玉簌簌落在琴弦上。
如若可以,当初就让她死在堕仙池,从此便不再有甚么痛苦,她便得以心安。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忘了所有的下场,疼痛却还半点不离不弃。
第二十一章 头颅
墨子矜被一群奇怪的女人强推进房里,他想逃,门砰地一声锁紧,额头撞在门上。暗下咒骂几声,理了理不整衣衫。
转身,只见亮堂精致的房里金碧辉煌,烛光融融,那人隔着轻纱正身坐在里面,看不清容颜,从身形上隐约辨得出是名女子,拨着弦,曲调含情。
另一男子站在旁侧,衣袂蹁跹,长发飘逸,微仰着轮廓吹笛,笛穗舞动。
低沉悠扬的笛音揉合了曼丽的钲钲琴音,可谓是天作之合,情深似海,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有生之年幸得听此一曲,方可死而无憾。
正当墨子矜抬起袖子感叹时,那男子穿过薄纱走了出来,露出真面目的霎那间,惊愕、愤怒、恐惧、仇恨……一系列的情绪喷涌上心尖……
夜里陆续传来大人孩童惨绝人寰的叫声,撕裂异物的声音,吞食血肉的声音……
村庄陷入沼泽般的死寂,满地的尸体不见首尾,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夜风拂过少年的素面……
少年双膝重重落在地上,颤抖着手扶起地面血淋淋的尸体嘶吼,“奶娘!”……
此刻他的胃如长江大水翻滚着,欲呕不能,失去理智的野兽般喘着粗气,睁着一双恨之入骨的眼睛,浑身发抖。唰地拔出流水剑刺向他,狠狠深深地刺向他,去死吧!
杀他亲人,血债血还,天经地义。
铮地一声,流水剑落地。
赵暻不费吹灰之力来了个反扣手,只听见墨子矜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疼得惨叫。
赵暻冷言道,“剑都拿不稳,还想杀我,做梦。”便松开手,不想他竟站也站不稳踉跄摔在硬地板上,样子滑稽可笑。
拨弦的姑娘听到外面的惨叫声惊起,立刻掀开纱帘跑出来看究竟,见到跌在地上的墨子矜大为吃惊,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儿时,两人是十分要好的玩伴,天天形影不离黏在一块儿,自打那时的分别她和他已经整整十年不曾遇面了。
“墨哥哥。”李师师笑容满脸若春光,双手亲昵地迎上去扶他起来。
“你是?师师?”他的眼渐渐恢复了人性。他没有忘记他可爱的师师妹妹,她还是当年那个倾城的绝美女子,笑起来白菊一样淡淡的却很让人深刻与动心,琴艺高湛到无人可比的地步,可如今却沦落风尘,不免感到心疼。
两人虽是重逢了,应当喜悦,可眼前他的仇人还在,他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喜悦,握起锋利的流水剑再次向仇人杀去以报血海深仇。
“墨哥哥!”李师师急忙拦住他。
他怒吼,“放手!我要杀了他!”
记忆中的子矜哥哥是温文尔雅的,可如今他的眼中只有血海深仇,李师师害怕却还是紧紧抓着他不放。
赵暻朝他妖冶一笑,将玉笛系在腰际,自顾自走向满桌的珍馐前坐下,斟满杯酒喝了起来。柔声唤道,“师师,继续弹奏。”
墨子矜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李师师,她却福了福身子遵旨坐回七弦琴前,复拨得弦嗡嗡响,他不敢相信地摇头。问,“我的玉笛怎么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