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派的人当然知道大皇子的算计,忙派人给问天所送了信,云慎毕竟是半路出家,即使是真正的云茉来了,也未必能处理好,这也是云袖没有马上出宫的原因,这新君还是要靠她扶上马的,云慎只是个幌子,主意还是她来定。她当即去了一趟绿芙池,往水里撒了些药粉,很快内廷就有司礼官来求问,今有游鱼频频出水是何征兆?她装模作样地去了西偏殿求问巫祝,接着又回前殿说,巫祝已卜过了,大吉之兆,鲤鱼跃门成龙,新君是上天选中的真龙,待登基大典后,必有大福降临。此话一出,马上有大臣上书:太子仁孝,但身负监国大任,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离朝,还请太子妃代为敬孝。太子妃立即跪拜自请前去道观祈福,口称为君父祈福,是自己的福气。
大皇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奏表:荆北将士闻皇上病重,日夜挂念,时时在军中祈福,请天子犒赏军士,以安军心,扬国威。本朝有法度,军士不得擅入帝都,即便奉召归朝,也只得驻扎在城外十里,待皇上大赏兵将,大宴三日方可卸甲归城。这五万大军若是进了城,司徒玦手上的一万禁军根本就顶不住。司徒琰倒也乖觉,立马上书:今闻镇北侯上表奏请封赏军士,臣不胜感念,然天子病重,征西诸军心忧不已,无心欢宴,故不敢烦请皇上,皇上龙体康健,便是将士所愿,亦是百姓之福。这一军也将得漂亮,皇帝病重,身为军将不思护佑国运,镇守河山,倒想着封赏了。身为儿子,老父尚在病重,怎敢劳动,这就是大皇子和将士们日日忧思、祈福所想出来的?
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前朝虽一日危似一日,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云家老太爷还在,大房连折两人,云茉的尸体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剩下的人虽然想着报仇,但更顾忌二房的势力,而且他们也不傻,这种事没有皇上和太子的授意,他们哪里敢做,就算拿了云茉去充数也比这种险招强。思前想后,他们还是暂时龟缩一团,保命要紧,二房再怎么心急也不敢在短时间呢杀光他们,否则别的世家就该传出,新任巫祝命里带煞,先伤其母,后累其父,这等不祥之人怎能护佑国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忍他几年又何妨?两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被瞬息变幻的风云掩得干净,云家连个像样的丧事都没办,说是怕此时治丧伤了国运。
明日一切就要成定局了,今晚的帝都肯定是不会太平的。禁宫的防卫比以前严了几倍,原本分去驻守皇陵,城门的将士全被司徒玦给调回来了,把禁宫这点地方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鸟都别想闯进来。太子和皇后、司徒瑾更是一夜未歇,守在皇帝寝宫。城门的守卫全部换上了司徒琰从西边带回的人马,大皇子这戏不知道还能不能唱起来了?文煊也回到了宫中,就歇在他以前的殿内。各路人马算是都到齐了,窗外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的秋雨,就是禁军巡逻的脚步声。
有心事的夜晚总是格外长,睡睡醒醒,折腾了几回,才等到天露白光,云袖起身穿好衣服,又召了个宫侍把她的东西搬出宫去,送到西角门的禁军手里,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走到了回廊下,看着屋后的那片竹林,白凤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她昨日教了云慎给它喂水,修毛,它好像是感觉到云袖要走了,一直腻在她的身边,任由她的手在尾羽上抚弄,这是她养过的第三只白凤鸟了,她不喜欢给它们起名字,就叫白凤,吉祥又大气。苍苍青竹和着雨后新风送了清香过来,她深深吸了吸,以后怕是没机会再看了,呆了这几十年,突然要走,还真是有些不舍。天光越来越亮了,她真是好奇内廷观星阁的星君怎么就看得这么准,说哪日下雨就下雨,哪日放晴就放晴,不知他来做这巫祝会怎样?
云袖到了正殿,先是通传一番,得到诏命了才入内,云慎已经洗漱完了,正穿着中衣在梳头,云袖拿过新置的吉服一件件给他穿上,先穿纯黑色的长衫,系带在侧腰处,衣服一定要穿得平整,没有褶皱,这是对自己和别人的尊重。再把镶着白玉的红色腰封扣上,玉石刚好在肚脐的正上方。最后穿外袍,暗红色的布料上用黑丝和金线袖出些祥云和古老的经文,发叉也是乌檀木上镶着红珊瑚,本朝以红、黑为尊,巫祝着红,帝王穿黑。她边整理衣摆,边给云慎和旁边站着伺候的几个内侍讲,她站起身看着自己的侄子,白玉般的脸上,两颗黑黑的眸子,丝毫没有少年人的活泼,她长出一口气,说:“好了,就按昨天教你的流程来,我这就要出宫了,现在我是闲人,既无官职也无封号,不能去观礼,这次就全靠你自己了,以后的每次都是这样,慢慢地你就习惯了,反正来来回回就是这些东西,今天卜卦的时候要小心。”云慎沉稳地应下了,又命人备了步撵送她出宫,自己也随着前来接他去祭天台的司礼官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