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人流走,路过了一个猜灯谜的摊子,里里外外围了几圈,只听得见外面的叫好声,她想停下来看看,可脚步却停不下来,心里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她继续前行,穿过一条小想弄,过了青石桥,发现这里是放河灯的地方,一朵朵红莲灯忽明忽暗地在河上漂着。她眼尖地发现了夹杂在其中的一盏白色河灯,这种喜庆的日子,怎么会有人放白色的灯?刚这么想完,那灯就到了她的手里,她惊得差点把灯扔出去,她怎么会控梦?还未及细想,便被花灯上那一笔娟秀的字迹给吸引了: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随。
容锦读了两遍,忽然抛了灯,往来时的方向跑,她跑得很快,可还是赶不上她内心的焦灼,快点,再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可是来不及什么呢?为什么她会这么熟悉这些路?左转,再右转,穿过主街后的第三个门,这是哪里?还未待走进去,西边一角忽然就火光冲天,半边天都烧红了,她向着那边奔去,路上撞到了不少提着水桶救火的仆役,那院落的门口站了一个老仆,哭得老泪纵横:“少夫人,少将军战死,您怎么能丢下小小姐呢?”容锦心里忽然就涌上一阵悲苦,她伸手拍上老人家的肩,张口道:“林伯,我……”那老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容锦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衣,眉间一朵细小的红莲,她内心一惊,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那火光,那喧嚣都离她远去了。
接着她又到了另一处,她看见一个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穿了一身白色男装,带了白玉冠,手里一柄桃骨扇,摇得风流倜傥,两道英挺的眉毛放肆地上扬,正在和面前的清俊男子讲着什么,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她向前几步想听得再清楚一些,忽得画面就又切换了。
一行车马沿着玉带似得河在草原上前行,几面旗子被风吹得鼓起,被围在正中的女子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马身油亮,一身湖蓝色窄袖劲装,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半长马靴,领口和袖口都缝了一圈白色绒毛,袖口还绣了祥云图案,头上戴了顶八棱尖顶帽,帽子上镶了不少宝石,在阳光下反着光,那女子忽然扯了扯缰绳,马便飞奔起来,女子的辫成小辫的长发在背上一跳一跳的,她的嘴一张一合的,容锦隔着老远都听到她清亮的嗓音:“哈日查盖,你跑得慢点,我要追不上你了……”容锦唇边也带上了笑,下一刻她的笑就僵住了,她怎么会听得懂蒙语?她怎么知道这是蒙语的?
每当她开始思考,梦境就会扭曲,接着她就会跌进下一个梦,直到她梦见了南钟讲给她听得那个梦,她终于明白过来,难道真的是她?她看见那个女孩冲着房屋的一角喊:“额涅,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然后那个女子回过了头,等她再转回去的时候,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长条的穿衣镜,她看见那女子的脸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整体感觉比她更加艳丽,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红唇艳得似一朵清晨刚采下的玫瑰,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锥心之痛,然后她就彻底脱离了梦境。
南钟的声音再度清晰起来:“别睁眼!”她睁开眼,看见南钟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液,两个老人还是没有醒来,她喘息着,梦里那针心痛太真实了,就好似被家人背叛,放弃的人,真的是她一样,南钟睁开眼,说:“就差最后一次,你就能看到全部。”
容锦问道:“你会织梦?”南钟摇头说:“我10多岁就发现自己能控制梦境,我外婆知道后,就给了我一本书,教我修习织梦术,外婆说家族里已经有很多年,没出过能修习织梦术的人了,让我一定要保密,不然可能会招来祸患。但你看到的,不是我创造的梦境,而是你的深度记忆,我发现这个诅咒后,就翻遍了族里留下的书想找到解决办法,后来在一本没有人再看的书上发现了,书上说,转世轮回的人是带着记忆的,但他自己是想不起来的,需要一个修习织梦术的人,带着他进入梦境,找到一个契机去打开它。”
南钟擦了擦汗,补充道:“我发现这个方法后,便试探了家里所有的年轻女孩,你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反应的。”
容锦明白了:“所以这根本不是你的梦境,这只是一个引子,你讲给我们听,再试图引我们入梦,以此来找到那个轮回转世的人。可是我也只是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事,这些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