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上,咖啡早已失去温度,微微荡漾起一圈圈琥珀色苦涩的涟漪。
“你认识那个男孩子吗?”收回视线,罗璃洛忍不住问道。
“牧野枫?”姜斌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你千万不要对他有任何兴趣,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他来自火星?”罗璃洛俏皮地眨眨眼睛。
岂料姜斌郑重地说:“他和我们的距离,绝对不会逊于火星到地球。”
“哦?”
“半年前我们曾经无意中破获过一起大案,缴获海洛因204千克,当场击毙犯罪分子三人,逮捕五人。”
“这起案子我知道,那时我还在K组,同事们当时都还很不平,你们破获了那么大的案子,上头居然没有任何表彰。不过。”她神情有些黯然,“听说我们也有两个同事殉职,。”
“所以我们的确没有资格得到任何嘉许。”姜斌低沉了声音,“被击毙的毒贩中有一个人叫牧野平,就是牧野枫的父亲,据我们调查,牧野枫本来是B大的学生,在他父亲死后就一直退学在家。”
“B大啊?”罗璃洛张张嘴巴,那座全国最高学府,曾经是她学生时代无限憧憬的梦想,虽然被现实的学习成绩非常无情地粉碎了。
“那他的母亲呢?”
姜斌低声说:“死了。”
“呃……”
“他母亲是吸毒者,在他很小的时候,据说因为注射毒品过量,撒手人寰。”声音变得落寞,“这大概也是一种报应吧?她的丈夫是毒贩,她的儿子也是毒贩,她却死于吸毒。”
“你说什么?”罗璃洛悚然一惊。
“虽然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不过,据说牧野枫已经接手他父亲的贩毒生意。”
实在是太可惜了,那样阳光的美少年居然属于黑暗的世界,罗璃洛咂咂嘴巴,摇摇头。
“其实,击毙牧野平的那个人……”姜斌眼神忧郁,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啦?”
姜斌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这是一间普通的两居室套房,虽然只有五十几平米,但是对于一个孑然一身,没有父母没有至亲,没有继承任何遗产、没有固定职业、没有稳定收入,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而言,已经奢侈得不可思议。
敞开的窗子吹进柔软的风,白色流苏窗纱浪花般翻涌。
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牧野枫静静坐在黑色软皮沙发上,他面前摆放着一本摊开的杂志,因为无数次的摩挲,页面早已黯淡残破,硕大的粗黑色仿宋体标题却依然清晰醒目——《我市破获有史以来最大贩毒案》,密密麻麻的文字解说旁边还配着几幅彩色图片,威风凛凛的警察,垂头丧气的犯罪分子,还有……被当场击毙的毒贩。
牧野枫颤抖的手指,划过一张溅满鲜血的脸,一个中年男子,躺在残砖碎瓦间,胸前喷薄而出的血液,犹如大朵大朵盛开绽放的玫瑰,绚烂而耀眼,茫然的眼瞳,空洞地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一滴晶莹的水珠,悄然滑落,滴在他的眉宇间,牧野枫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声音微有些哽咽:“爸爸,我在走,你曾经走过的路,我在做,你没有做完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的儿子很傻,我的儿子很蠢,我的儿子很笨,但是,爸爸,你也一定会说,不愧是我牧野平的儿子。”
更多的泪水涌出来,浸染在父亲的鬓角眉梢,眼前的世界,迷离成苍茫的一片。
“爸爸。”笑容破碎凄凉,哀伤绝望,哽咽变成了呜咽,“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注定沉沦,就算注定毁灭,就算注定万劫不复,我也绝不会后悔。”他喃喃低语,声音喑哑。
早晨六点三十分,罗璃洛准时下楼吃早餐。
一身制服的姜斌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一杯牛奶,手中啃了几口的面包,看一眼对面墙上黑色的古董挂钟,他啧啧赞叹:“我真的是很佩服你的生物钟,五年来,从来分秒不差。”
“是啊,自从我父母去了北京以后,我在你家已经寄宿了五年,有没有考虑收房租?”罗璃洛俏皮地眨眨眼睛。
“跟你收房租?不怕我父母把我扫地出门?”姜斌笑着摇头,“从小到大,他们就比较疼爱你,好像你才是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