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美人一路笑,害同车的婉若瞧了也脸红,心里直喊妖孽真妖孽呀……
结果,根本不是翎花想的那么一回事。
所请「瘟神」,不过是旁人假扮,刻意丑化瘟神形貌,满脸涂泥,披头散发,一身肮脏乞丐装,逢人还故作龇牙咧嘴样。
她师尊才不是那德性!
她师尊虽然从不束发,任由发丝溢漫肩胛,可他长发如绸,乌亮柔腻,一丝丝的光华,镶崁其中,举手投足更是沉逸内敛,何曾蓬头垢面,更别说像只野兽沉狺乱跑。
翎花失望透顶,俏颜垮下,可接下来她所看见的场面,更叫她震惊一
那位张牙舞爪的「瘟神」,前一刻还吓退众人,下一刻,却群起围攻,镇民纷纷拿出扫帚木棍,作势殴打「瘟神」,更有人朝他丢掷果皮、泼脏水,嘴里呐喊「滚出去」。
一时之间,街道上再无其它嘈杂,剩下整齐划一的喝退声。
以雷堡主为首,执剑带领城民,将「瘟神」逼出街市。
见「瘟神」节节败退,甚至踉跄跌倒,不时遭人泼水投石,好不狼狈,周遭传来孩童嬉笑,仿效大人们赶「瘟神」。
这便是驱瘟逐疫、褪灾求福?
为何与她在天乐村的遭遇,有那么几分神似……
虽然她没受到追打,可村民鄙视的眼神,同龄孩子远远朝她嚷嚷,笑她身上脏、有病毒,谁靠近她就会得病,还用沙泥捏成球,往她头上砸,沙泥砸不出疼痛,只会碎成一片狼藉,弄得她头脸全是细沙……
那明明不是师尊,她心里很清楚,可是完全扼阻不了涌上的酸涩心痛。
瘟神,是这般被狠狠敌视、排斥、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师尊才有如此清冷的神情,淡然的眸光,以及几乎没有友人来访的孤寂。
一个人被抛下的孤独,你与我都别再尝到。
那年,高大如山的师尊,微微倾身弯下,对着小小翎花说。
你与我。
师尊与她……都是那么的寂寞呀。
翎花哭了出来,眼涩鼻酸,那股疼痛,由心底蔓延上来,冲破泪了,凿开泉眼那般,淅沥哗啦。
她哭也便罢,脑子里糊里胡涂,什么也思考不来,控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思绪,自然更控制不住双脚。
她挣开众人,一路奔去,护在「瘟神」前头,一名妇人手里那盆水来不及收停,朝她迎面泼去。
在场无人不看傻眼,就连拿人钱财,扮「瘟神」供人作戏驱逐的那人,也一头雾水,悄悄掀开覆额乱发一角,困惑偷看眼前景况。
驱瘟法会上,何曾上演这一出?
被赶的,赶人的,全都没了动静。
「这是干什么?!把她拉开,」雷堡主率先反应过来,喝令左右手下动手,人未上前,倒是雷行云手脚更快,由后方窜出,把翎花搅进臂膀,带离了街市。
堡里人潮几乎全围着「瘟神」,往反方向走去,倒显得冷清,雷行云递给她一条巾帕「擦擦吧。」
她低头接过,发梢水珠滴淌,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水。
雷行云并不知晓她师尊身分,只当他是妖邪,自然不会联想翎花的突兀反应为何。
「那些全是假的嘛,你发什么恻隐之心?又不会真朝假瘟神身上打。」雷行云嫌她动作慢,拿自己袖子替她擦脸。
等法会结束,他爹定又要数落她一大堆罪名,万一过几天好死不死又传出瘟疫,她不等着被牵连入罪才怪。
翎花像颗泄气皮球,软软滑坐在一处歇业店家前的台阶,脸埋进膝间「我想我师尊……」小小声哽咽。
想小时候的她,夜里作噩梦,不敢一人睡,拖着被子去敲师尊房门,吵着要跟师尊睡,师尊一声纵容笑叹,揭开棉被一角,浅浅一句「上来吧」,温暖得让人想哭。
想她有一回见树上果红鲜美,欲摘几颗给师尊尝,便爬到树上,竟不慎摔下树,胳膊都给摔折了,那阵子,全是师尊一口一口喂她吃饭,帮她穿衣,虽无半句责骂,可淡淡膘来的眼神,还是让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向师尊道歉,怕师尊讨厌她、嫌她麻烦,更怕师尊不要她……
想师尊轻抚她的发,低低笑斥她胡思乱想,说傻翎花,师尊怎会不要你?
「我好想师尊……」哽咽变成号啕,翎花像个无助孩子,纵声大哭。
雷行云被这一哭吓慌了手脚,除了笨拙拍背安抚她外,居然也无技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