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夭厉当真音讯全无,他都要怀疑老友恶意抛弃徒儿,留烂摊子给他收拾。
虽然翎花不让他骂,梅无尽也非听话之人,对着厅侧空墙一抹,墙面凝出大片光影,先是模糊迷蒙,逐渐益发清晰,映照出绝岭之巅,凛冽嚣狂的风势,以及驻足峭岩上,一手轻负身后的颀长身影。
广阔天际湛蓝,远山碧绿似玉,夭厉的发与衣裳,仍旧浓似深墨,突兀融于山水中,形成绝景间的一滴落墨。
沉月岩,梅无处识得此处。
老友这副天人仙姿,梅无尽向来无感,没空闲欣赏,劈头就责问
「你是怎么回事?徒儿丢给我养,自己倒真有闲情,跑去游山玩水?!你好意思呀!」
翎花出了厅,发现遗漏了东西在桌上,于是匆匆折返,听见梅无尽的声音时,本欲快步退出去,不打扰他,然而回话之人的嗓,令她脚步一顿,悄悄藏身门外偷听。
是师尊!
「她如何了?」夭厉长发被风吹得散乱,除发丝之外,脸颊拂过的,更多是浓闇瘟息。
翎花终于看见师尊了!克制不住贪心多瞧,眼都忍着不眨。
「自然是没事,等着你回来接她,我看她恢复极好,应该已不惧怕瘟息,你可以来看她了,省得她成天神情落寞,像被弃下的幼犬,耳朵尾巴全垂头丧气的。」如果她有尾巴的话。
「好,我等会儿就去。」夭厉淡道,然而听见梅无尽对她的描述,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右臂平举,掌心窜出瘟息长剑,铺天盖地的黑雾,几乎占据墙面光景。
「老友,你在干么?!」见到瘟息长剑,梅无尽马上知道不对劲,老友并不喜武,唤出它是想做什么--
夭厉扫来一眼,眸光冷凉,不带笑意,可语调轻缓平浅,彷佛闲话家常「决斗。」
「幕后花絮?小木匣」
鬼差伏跪在地,一面磕首请罪,一面必恭必敬呈上木匣,道来当日勾魂失败的种种始末。
「小的不识得那人,但猜想他身份不一般,非仙即妖,小的打不过他,只能逃回来禀报……」回程途中,还怪事连连,摔了几十跤不说,跌断三颗鬼牙,吃了满嘴土,匆匆奔回冥城,竟脚滑摔下奈何桥,险些溺毙忘川……
黑雾中伸出手形,小木匣咻地腾空飞入,左右翻看,寻找开启机关之处。
「是个模样怎生之人?」文判问。
鬼差努力描述那日所见音容,道那人咧嘴朗笑,样貌端正,煞是好看,一袭青白长袍潇洒,声嗓轻快悦耳,呀,最最特殊是他额心一颗小黑痣,见多了仙人们多为漂亮朱砂色泽,倒显得那小小黑点,很是醒目独到。
闻言,文判刷开纸扇掩面,身形瞬闪数百尺远,只剩下一小道影子飘在哪儿,纸扇招摇清风,更像使劲扇开什么脏东西似的。
同时,小木匣开锁声咋响,里头空无一物,黑雾内却传来呛咳声,一次剧烈过一次,咳得撕心裂肺,咳得肝肠寸断,也咳出一阵怒吼「梅无尽你个臭霉神!你居然敢送我霉运!还是这种神等级--」
然后,很痛快淋漓咬到舌,惨叫作结。
另出远端,梅无尽打完喷嚏,揉揉鼻,对面瘫徒儿说「你刚在心里偷骂我?」
面瘫徒儿依旧面瘫,只赏了他一记白眼,眼神在说谁有这般无聊。
梅无尽径自咧笑「树敌太多,分不清是哪个受害者叫骂,哈哈哈……」
第十四章 神之战
决斗。
瘟神夭厉与天女辰星,沉月岩上,各据一方。
可此次,却不像上回在幻村,打个你伤我残,战况激烈。
相反的,天人之战,静静对峙,他的瘟息,她的羽纱,一黑一白,在烟岚云岫间交错纠缠,可双方身势皆未动。
翎花在另一端的墙边紧盯,心快跃到咽喉间,担忧得说不出话,哪里还记得躲藏偷觑,跑到梅无尽身旁干着急,十指纠绞成结,手心全是汗。
梅无尽也无暇数落她,定睛观看墙面光镜动静。
风起、云涌,周身凌乱席卷,两人不动如山,手里皆有剑。
风声太大,听不清夭厉与辰星短暂说了什么,只见双方面容皆淡,眸光深邃,像泓冷泉,氲着霜气。
夭厉眉心暗霾涌生,朦胧了眉眼锋利,掌中瘟息长剑狠厉肃杀,砍向辰星,雪白纱剑还击,黑与白,剑光迸裂,再相互缠咬。
辰星动作利落,似行云流水,更似天女舞姿,举手生花,抬足跃星,可攻势毫不轻柔;夭厉神情浅淡,容姿如光,未现狰狞,依旧冰清俊逸,偏偏瘟剑走势招招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