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本来有在考虑,要不要把锅子带上……」童颜小脸崁满认真。
「还缺什么,往后再添上,来日方长。」他伸手,拈开她发上一片枯叶。
来日方长。
是呀,她和他,从这一刻才开始。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师尊,我的姓名,不是你能胡乱喊。」辈分辈分,既为师徒,该谨守尊卑。
翎花噘噘嘴,心里好想知道他的名,但反驳不了,只好乖乖喊「师尊。」
「走吧。」他率先迈步,她立马跟上,小小脚步甚至得用跑的,才能追上男人步伐。
这一天,她多了一个师尊,身影高大挺拔,站在她前方,仿若高山,天塌下来也能顶住,教人心安。
感觉衣角被拉扯,他步履稍缓,看见她脸红气喘,仍不喊声苦。
「我走太快了?」
他尚未习惯身畔多个人,一时忘记该要配合她,自己一小步,对她而言,已是需要奔跑才能跟上的距离。
「我跟得上……」翎花不想被小看,不要他觉得她累赘,兀自逞能。
他没再往前走,大掌揉向娃儿发际「往后,我得开始学习身旁有你这么个徒儿,你也别逞强,喊声师尊等我,不会让你变得多无用,你我皆要学,知道吗?」
「嗯……」她用力点头,将他的话逐字听进耳内。
这一次,他走得很慢,偶尔低头看小娃儿跟上否。身姿优雅清逸,仿若谪仙,悠闲踱行于林野间,自成一幅仙景。
她在这幅仙景之中,紧紧相随,像只甫破壳的雏鸟,信任、依赖、尊敬,全数给予这男人。
师尊,她的师尊,她有一个师尊了,嘻。
师尊不是寻常人,翎花很快便察觉到了。
他们居无定所,走走停停,想在哪儿歇脚便在哪儿歇脚,可能是山林,可能是小镇旅店,可能是一间破庙。
薛翎花倒很随遇而安,未曾埋怨不满,师尊能睡的地方,她也能睡,只是觉得师尊的行止动作,充满一股优雅从容,并非一般贩夫走卒,倒像是家世顶尖的公子耶……
嗯,睡在破庙的公子爷。
难道,师尊与家人争吵,负气离家,从此浪迹天涯?
这可能性,不是没有。
跟着师尊这些日子,翎花发现,他们衣食无缺,师尊袖口暗袋永远掏得出银两,偏偏那两袖又轻巧飘飘,瞧不见半点沉重累螯。
嗯,一个负气离家,身怀巨款,睡破庙也无怨无尤的公子爷--因为她走得太慢,入夜前走不到下一个村,连累师尊与她委身破烂土地庙,翎花心里好抱歉,整晚睡不好,决定替师尊骗赶蚊虫,不许牠们在师尊身上咬半口。
说也奇怪,破庙里,蛛丝满满,地上杂草丛生,定有各种虫儿聚集,夜蚊更不该错失这进补机会,穷追猛叮,吸些人血滋养滋养……
可,翎花发誓,远远地,她看到一群蚊嗡嗡嗡飞近,她都已蓄势待发,来一只打一只,来两只打一双一那群蚊,瞬间变换方向,掉头飞走,没半只胆敢上前。
难道,师尊深藏不露,还是个绝世高人,连蚊虫都察觉他功力博深,不敢造次?
嗯,一个负气离家,身怀巨款,睡破庙也无怨无尤,疑似武功高强,走上几里路也面不红气不喘的公子爷。
「怎还不睡?」师尊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飘下,她仰头望去,师尊双眸闭合未张,墨浓长睫掩着,破庙无光,仅只屋顶破了个洞,勉强迎入月华。
她身上覆盖着师尊的衣袖,充当被子,师尊的手臂横过她腰际。
「我想打蚊子。」她双眼瞪大大,叫自己千万不能睡着。
「有蚊子咬你?」
「没,我听到牠们飞过来的声音……」她不怕自己被叮几个肿包,但不要师尊的细皮嫩肉遭牠们染指。
「睡吧,牠们不敢过来。」包含什么蛇鼠蜈蚣狼狗猫,全都不会。
「师尊,你会武功吗?我听爹说,习武习到某一阶段,小动物本能不敢靠过来,老虎看到也变成病猫。」
「……师尊看起来像习武之人吗?小脑袋瓜就是胡思乱想,才会睡不着。」他轻拍她頟心,她低低哀了声,不痛,只是突然吓到。
对,他不像是习武之人……所以,一个负气离家,身怀巨款,睡破庙也无怨无尤,疑似武功高强,走上几里路也面不红气不喘的公子爷一划掉--一个负气离家,身怀巨款,睡破庙也无怨无尤,疑似武功高强,走上几里路也面不红气不喘,实际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需要她好好扞卫保护的公子爷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