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断后,明月就想起当年为她和娘亲战死的二叔粱宏茂,这明摆着送死的差事,叫谁去?
不等她再犹豫,旁边车上白策已高声叫道:“大小姐的车先走!其他的人听好了,家中独子的走,父子都来大化的儿子走,兄弟都在的弟弟走,剩下的人随我断后!”
白先生!
明月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直到这时她才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敌人已经追了上来,首尾相接间两下交上了手。
雍德义发现金汤寨众人在他眼皮底下分成了两部分,狞笑道:“想跑?做梦!都给我盯紧了,别叫姓隋的丫头逃了!”
他带来的人多,被拦截下来的只有一小半,余人并不停留,继续追来。
周围乱糟糟的都是“活捉隋凤之女”“别让姓隋的丫头逃了”以及各种污言秽语。
明月的马车速度一缓,却是那姓吴的将跟在车旁的程猴儿换了上来,对他道:“你来驾车,我去杀几个贼人。”
程猴儿紧张地应了一声,他是独子,按白策所说的在先走之列,隋顺虽然也是一个人,却因为是孤儿,已经落在了后头。
姓吴的汉子飞身下了马车,明月趁着这工夫对程猴儿道:“别赶车了,速度太慢,骑马走!”
程猴儿正有这想法,忙不迭应了,举目四望,寻思着给大小姐找匹好马。
明月却道:“程猴儿,你带着铃铛骑马随大伙冲出去,我给你们抵挡一阵。”
不但程猴儿,连铃铛都急了:“小姐,这怎么行?”
“别废话了,他们是冲我来的,我越逃他们越追得起劲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快跟程猴儿走,去大化调兵来!”
说话间明月由车里探出头,避过两支流矢,张弓搭箭。
她本欲瞄准雍德义,无奈被旁人挡住,眼见敌人越追越近,只好退而取其次,松开手指,那箭疾飞出去,正中一人面门,将他仰天射落马去。
这出其不意的一箭惊起一阵喧哗。
明月眉头紧皱,回手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道路崎岖不平,马车颠簸得十分厉害,将明月和铃铛晃得几乎要散架,这种情况下想箭箭都射中可太难了。
明月扫了一眼身边的箭壶,里面只有十几支箭,来不及遗憾,她不耐烦地对程猴儿和铃铛道:“快别管这马车了,任它自己跑,你俩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别看她年纪比两人都小,积威之下,一旦冷下脸来瞪了眼睛,程猴儿和铃铛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听令行事。
趁着他俩连滚带爬跳下车的工夫,明月又是一箭射出,可惜这一箭偏出稍许,只射中了贼人的肩膀。
明月半边身子探在车外,咬着唇取箭拉弓,这一次箭簇所向正是雍德义。
这恶贼摆脱了金汤寨众人的纠缠,冲到前头,终于暴露在了明月的箭下。
擒贼先擒王,明月盯着他,眼睛里怒火熊熊,她想:“混账,你跟着孟黑算计我父女,待我取你的狗命!”
她挽弓瞄准,引而未发,等着那厮越追越近,近到已能清楚看到雍德义狰狞的表情和一脸亢奋。
拉车的马已然有了惊兆,留给明月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寻常的弓,明月无法蓄力这么久,这会儿她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因果,周遭的马匹嘶鸣和众人呼喝声仿佛都不存在,只剩一个念头:这一箭,定要射杀对方。
明月松开手的同时,无人驾驭的马车左侧车轮正磕在一块石头上,她心中一抽,暗叫糟糕。
果然巨震之下那箭从离弦就有些歪斜,奔着雍德义的坐骑而去。
雍德义没将这一箭看在眼里,狂笑声中挥刀去挡。
便在此时,斜刺里突有一箭飞来,却比明月这箭更快更准,竟是后发先至。
雍德义全无防备,被箭簇直直射中脖颈,箭尖从另一侧冒出来,看上去就像是染了血的糖葫芦,那情形说不出得诡异。
雍德义这才发现不对,抬手去摸喉咙,张大了嘴“咔咔”发不出声音来,脸上笑容凝固,坐在马上晃了晃,往旁侧倒去,一时未从马上掉落,就那样半挂在马背上。
明月没想到竟会峰回路转,发出一声欢呼,连忙扭头循着箭簇飞来的方向去看是何人如此了得。
马匹嘶鸣,来人已经到了近前,喝道:“马惊了,是不是不要小命了,叫你多少声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