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也在这里召见过石邑,我问过她,石邑太小女儿心思,难当大任”。
“我又何尝不是,我也才十六岁,刘据”。这是细君第一次直呼刘据的名字。
“以后……我一定让你衣锦还乡”,多么可笑的以后,这个“以后”是他登基为帝的那天。可他们都明白此去长安八千九百里,塞外荒凉,颠沛流离,一旦远嫁就成为永诀。
“你还记得当初在柏梁台下你说的话吗细君”。
“谢谢太子殿下,细君将来一定还殿下这个情”。
当日她感激刘据为段宏刘蒙葬身之恩,应下一个许诺,还他恩情,现在,他到了要还恩等待时候。
“呵呵,刘据,你明明知道这个人情我刘细君还不还都要去,我自己做不了这个主,所以你又何苦这般说” 。
刘据长叹了一口气, “细君,我喜欢你,所以我比谁也不愿意你远嫁乌孙”,
“只是,你的喜欢还没到必须拥有的地步”,细君退开他一步。
“我不知道你说的地步是何种地步,但我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和付出绝对没有给过第二个女子”。
细君转向城墙,扶手望着远处的山,淡淡道“你这样说,该让史良娣多么伤心,她可为你生下了史皇孙”。
刘据回身拥住她,不容她拒绝。细君隔着衣衫感觉到刘据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待他不在颤抖,细君离开他的肩处,不在贪恋此刻唯一的依靠,她静静的望着远处,眼神放空。
顷刻,刘据从身上扯下一块浅绿中带着微黄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据”字,递给细君,“我们才有勇气相互靠近……却要分开,这块玉佩,全当念想”。
“殿下错了,细君从未和殿下靠近过“,既然没有可能,就不要给他希望。
元狩六年,汉武帝亲封细君为公主,细君公主能诗善文,精通音律,才貌俱佳,尚细君公主为乌孙昆第,以和乌孙结为兄弟之邦,共制匈奴。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侍御数百人,赠送其盛。
临行前的那晚再拜别李姬后,细君前往牢房探望她的师父李延年。
牢房深处,阴暗晦涩,潮气刺鼻,狭小的窗口月光都照不进去。
“细君来告别师父”,细君朝着牢门一拜,一身囚服的李延年在角落处站了起来,走到亮些的地方。
“数日不见,师父还好么”。
李延年点点头,只道:“延年算不得公主的师父,并未教授公主音律一天”。
细君对他又一拜,“在细君心里,师父永远都是细君的师父”。
听李延年并不回话,她打量了眼牢房,再看看李延年垂散的头发,想起他当初在平乐馆中的样子,小声道:“如今看来,师父还不如不回长安城自投罗网”。
李延年淡笑了两声,两眼晶亮:“随心我所愿,忠君亦我所愿。”
一切皆是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也无法阻止,只得道, “师父还有什么话要吩咐么?”
李延年也不诧异,“公主的舞在掌舞的教导下已习得精髓,而乐器,延年是没有机会教授的了,而我编写了一本音律基本要法,是我多年习乐心得,或许对公主有益,公主去趟乐府,自有人教给你,其余的,陛下会陪嫁专人教授公主”。
细君双手抓住牢栏,望着李延年,后来在乐府练舞的时候,她才知道李延年为她安排的教导舞女是乐府中最好的舞女,现在她才明白那日花园里他所说的有人会教她是何意。
“谢谢师父”细君再拜向李延年。“不过细君觉得师父所说的随心与忠君是无法并存的”。
李延年随即一声苦笑,席地而坐,“有时候不愿意恰恰是内心深处最真的渴望,就像陛下废弃长门宫一样。”说着他又看向门栏外的细君,“当初公主进宫不是心心念念着陛下和陈后的真情与假意,虽然我不知公主执着此事有何意义,但今日我却可以了却公主的心结”。
“师父如何得知?”细君诧异的看着地上李延年。
“太子殿下私闯长门宫可让陛下生了好大的气”。
细君一听,便席地跪坐了下来,静待他的下文。
李延年手指敲地,漫不经心道, “韩嫣之后,陛下再无知己,陈阿娇之后,陛下……再无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