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娘微微一笑:“妹妹带来的东西,当然是最好吃的。”她以手绢擦了擦嘴角,来到温流珠面前,啧啧叹道:“小白兔哟,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儿,当真是可怜得很呢!”
温流珠别过头不语。
窅娘一张春花般的脸上陡现森森冷冽的杀气,“当时我就是着了你的道,才被圣尊后一道谕旨被贬到此!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想要杀死你,一解我的心头大恨!”
温流珠冷冷一笑:“那为何又不杀了我?”
“因为在冷宫外,你是唯一能对抗国后娘娘的人!我留了你这条贱命,就是想让你与国后彼此相残,我也能渔翁得利,没想到你还是没用的东西,三两下就被送进来了。”
“你一直关注宫内势态,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你的眼?”
“当然!”
“是你联手裴婕妤,用酒毒死乔婕妤,又用箭毒毒杀薛九?”
“当然!要不是我帮你除去了那些花花草草,你在外面的日子怎么会有那么好过!”
温流珠敬服地叹道:“你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能翻出这么多的花样来,当真是有本事!”
窅娘阴森森地一笑:“我本事再大,本事哪里大得过温妃娘娘呢?我至今还囿于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轻轻一抬手,裴婕妤疾步上前,啪啪地狠狠掴了温流珠两巴掌,“记住,这是你掴我的,在你死之前,这一切都要还给你!”
“死?……”温流珠捂着火辣辣的脸,抬着头,不相信地问裴婕妤道。
“当然了!你早就该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再说了,你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输得干干净净,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温流珠大惊,她纵然已经输了一切,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纵是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只要她在冷宫死撑着,就不怕没有希望,不……她不能死,不能死,她还会获宠爱的,还会走出冷宫的……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要从裴婕妤的魔爪里逃跑,可没跑几步,就被菁芜抓住,菁芜一把死死地拧住了温流珠的头发,将一块白绫缠在她的脖子上,使了蛮力不松手,温流珠翻眼蹬腿挣扎了片刻,身子便像是一堆棉花一样软了下去。
一旁的尔岚早就看得张大嘴巴呆住了,想起来才要跑,双腿像是陷在泥淖里一样怎么也迈不动。
菁芜上前跑了几步,伸开双手拦在了尔岚的跟前,皮笑肉不笑:“听说你是个十分尽忠的奴婢,样样都替温妃娘娘办得妥妥的。”
尔岚害怕地后退,“姑姑说笑了……我……没有……”
菁芜冷哼道:“怎么?跟着主母娘娘吃香的、喝辣的,主母一朝殒命,你就不愿意跟随了?”
“怎……怎会……”尔岚颤颤兢兢地步步后退,退到再无处可去。
菁芜将她狠狠一推:“去殉主吧!”
尔岚飞了出去,额头正好撞在园中尖锐的太湖石上,顿时间咽了气。
消息传到柔仪殿时,嘉敏大震,“你说什么?温妃她死了?”
阿茂清清楚楚地说道:“是的,刚进去就以白绫自悬而殁了,死时并未瞑目,温妃的侍婢也殉主撞石而死。”
嘉敏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交城窑花瓷闻香杯中的茶洒了出来,烫着了她的手也浑然不觉。
还是元英替嘉敏端过了闻香杯,提醒道:“娘娘,小心手,娘娘不比奴婢,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烫?”
而嘉敏只是怔怔的,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说、任何言语,她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温妃死了,流珠姐姐死了?
流珠姐姐怎么就想不开自尽呢?
她可以惩罚流珠姐姐,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让温流珠死!
是了,冷宫高墙锈锁,如同囚室,在里面一天,便如同在外面一年。流珠姐姐是对日子没有盼头了,是不想将下半辈子折辱在斑驳的红墙之中了。
嘉敏泫然欲泣,可喉间发出的只有类似于笑的声音,她抬头仰望窗外的一角湛青,长叹一声:“流珠姐姐!你死也死得干净,你这是在怨怼我对你太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