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小周后_作者:谈伊翁(268)

2018-02-09 谈伊翁

  那么真实的言语,仿若一根根尖锐的针深深地扎向了嘉敏的心,国主竟然都不愿意欺骗她!

  嘉敏觉得伤感,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微微颤动,“原来,原来在官家的心中,只有姐姐才是不可替代的无上之尊。只有姐姐才是官家心头挥之不去的至爱。可是这对臣妾公平吗?臣妾又算什么呢?官家也曾向臣妾许诺,许臣妾一生一世都不厌弃的爱怜,却原来,最后还要落得成为姐姐的替代品。臣妾不是姐姐,不会像姐姐一般柔媚地唤官家一声‘檀郎’!”

  国主愣了愣,似乎难以相信嘉敏是如此的决绝,这样的她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半晌,他才有些落寞地低低道:“是朕勉强你了。嘉敏,朕累了,有些事情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国主拂衣离开,昏暗中看不清他眸光中的愁苦,唯有一股朦胧的郁悒之色深深笼罩着他的容颜。

  ☆、第四十章 成追忆(2)

  当房中最后一点龙涎香的余香也被风吹散之后,嘉敏方才觉得浑身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般,软绵绵地瘫坐在椅上。在国主的心中,她比不上姐姐,永远都比不上,可她从不愿意做姐姐的影子!

  如果国主一开始就忘不了风姿绝代姐姐,也许,她真的宁可错过他,宁可将他放在心的柔软处,也不愿意被他以浩浩荡荡的仪仗迎娶入宫。

  与亡故的姐姐争宠?难道,这就是她万劫不复的宿命?

  她越发心乱如麻,喝道:“元英!去!将金剪子给本宫找来!”

  元英从未见到国后如此声噎气促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递上了金剪,嘉敏一把取过金剪,将手中一个丝线已旧的香囊绞断,一面狠狠地绞,一面落下珍珠似的泪花,其情其状,让人看了觉得分外心酸。

  元英是识得这个旧香囊的,她是个再笨的人,也知道这个旧香囊对国后娘娘的意义,她一把紧紧握住了嘉敏的手,力气粗蛮竟叫嘉敏动不得分毫。

  嘉敏恼得粉面酡红,挣扎着又要去绞,元英跪在了地上哭道:“娘娘可千万不要做糊涂事!这个香囊对娘娘来说比生命都还要重要!娘娘难道忘了曾经在掖庭狱、在万兽园的那些日子吗?在生不如死的时候,在一次次面临绝境的时候,是什么支撑着娘娘走了过来?是这个旧香缨啊!是娘娘对国主的唯一念想啊!”

  嘉敏回想起往日中那些不堪的日子,一时间悲辛交集。

  可是,如今不比当初,这一切都变了,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推不开元英,只能自己气恼着自己,一口闷气憋在胸腑中无法宣泄,像是装了沉甸甸的石头,闷闷地坐在房中。

  ……

  国主长久地屹立于瑶光正殿之中,面对着昭惠后的画像默默出神。

  殿中还保留着她辞世时的布置,一物一器无不写满了她们琴瑟好合的记忆。

  在垂帘之后的琴案上,她纤纤玉手婉柔一拨,琴音便如山涧溪水流淌;

  在绣榻上,她醉意朦胧,拈花微熏,笑吐红绒;

  在金丝楠木柱下,她以一根红绸翩然起舞,仿若天人下凡;

  铜镜前,他为她轻描黛眉,两人凝望着铜镜中的美好身影,忍不住相视而笑……

  曾经盛装着烧槽琵琶的木匣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唯有一股幽香隐隐发出,这把名琴曾谱出了一曲曲动人心魄的曲子,如今人已葬在懿陵,唯剩下这空落落的琴了。

  国主轻轻拂去琴盒上的飞尘,如痴如醉,如熏如梦,柔情地呢喃:“娥皇,今日是你的忌辰正日,朕未按俗常的做法为你办法会,那是因为朕不想借别人之力来表达朕对你的思念之情。朕对你的想念化作了朕笔尖一点一滴的墨迹,化为了对你一颦一笑的向往,对你一言一语的留恋。你可感到了朕对你的不舍了吗?你还埋怨朕吗?”

  画像上的女子巧笑嫣然、优雅端庄,而这样的笑言却是凝固了的,仿佛随着永久的时日永远地尘封了下去。

  国主取出香奁中的蓝露眉黛,在琴盒的背面上刻下了相思之意,“侁自肩如削,难胜的数缕绦。天香留凤尾,馀暖在檀槽。”

  写罢,他一掷眉黛,只觉得诸事烦扰,冲外面唤道:“酒!酒!给朕送酒来!”

  瑶光殿除了洒扫的寥寥几个宫人、守卫外,再无其它人等,一时半刻并未有人上前,国主失了耐性,声音加大了几分:“来人呐!都聋了吗?!酒!朕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