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诗词能让她变得坚韧,让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担惊受怕的日子,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每每在翻到他新作的诗词时,她的内心深处便涌动着翻江倒海的情感,忍不住心酸落泪。
这一日阿茂来了,遮遮掩掩的,一副预言又止的情貌,周嘉敏伸了手,阿茂就是不给,将国主的词掩藏在身后。
周嘉敏急了,上前一步就要抢过来,阿茂平一副为难的样子,“姑娘这是何必?每次看了国主的诗词,总是要唏嘘一回,感叹一回,伤心一回,叫我见了,也伤心得紧,姑娘还是别看了。”
一边的元英有些不耐烦道:“我们这些粗人怎知道周姑娘的细腻心思?姑娘想看你便给她就是。”
“可是……我也不忍心见周姑娘伤心。”阿茂有些不情愿地后退了一步,这些日子,两人也都知道嘉敏的真实身份。
“姑娘伤心了,心结才能解了!”元英本来就长得粗蛮结实,又不耐烦阿茂的吞吞吐吐,一把夺过阿茂手中的词稿递给了周嘉敏。
周嘉敏打开词稿,目光犹如被黏腻一般,看着看着,泪水盈睫,果然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只不过是短短的四句诗,却字字诛心,让她的心一遍遍地碾落成泥。
但见那词稿上写着——
书灵筵手巾
浮生共憔悴,壮岁失婵娟。
汗手遗香渍,痕眉染黛烟。
嘉敏痴痴惘惘,胸中大恸,心头一股燥热,一口血便了出来,吓得阿茂和元英脸色发白,阿茂忙给她顺了顺气,“你要不要紧?”
周嘉敏苍白憔悴的脸上浮着一抹凄然的笑意,“胸闷了许久,今日吐出来了,方觉得轻松好多。”
阿茂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敢给姑娘带来诗词了。”
周嘉敏勉强笑道:“若没有诗词,我都不知道怎么渡过这一天天漫长的光阴,有了这些,我胸中的郁结才能一天天解颐。”
“国主这两日的精神比前两日好了些,除了守护在灵柩前,大半天都是在昭惠国后的殿堂里。”
“国主的诗稿里写的都是睹物思人,姐姐生前用过的汗巾、黛烟都全成了他的记忆。我高兴,我高兴,他看着姐姐生前的用品,就好像姐姐还活着,对姐姐的一腔思念也有了个寄托之处,我真高兴……”嘉敏满脸的泪水,断线的珠子似地往下落,虽然是笑着说,可阿茂和元英都知道她有多难过。
阿茂要夺过周嘉敏手中的词稿,元英朝他摇了摇头,“你让她哭吧,哭总比没哭好,姑娘只有哭过了,心里才没那么痛。”
阿茂觉得有理,与元英一起静静地陪同着周嘉敏,任冬日晦暗的天光一点点地淡了下去,一点点被云翳和北风吹得更加浓稠,只有隐隐听得遥遥的瑶光殿里传来礼乐道场的声音……
……
☆、第十三章 入掖庭(5)
郭艳偷偷地溜了出来,手里撕着一只油澄澄的烤鸭,吃得满嘴都是脏腻腻的,在掖庭里每天都是咸菜馒头,她早就吃得寡淡无味,今儿个不知道是从哪里骗来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烤鸭,正吃得狼吞虎咽的时候,见眼前突然多了个影子,顿时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烤鸭也弄丢了,看清了来人,她长吁一口气。
“菁芜姑姑……嘿嘿……你怎么大驾光临了……”郭艳讨好地笑着,将手里吃剩的鸭腿递了过去,“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菁芜嫌恶地拨开了她的手爪子,“又偷腥了?”
郭艳的灰眼珠子转了转,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对菁芜道:“姑姑小声点,若是被金凤姑姑发现了,我又少不了一顿打。”
菁芜冷哼一声,“你不是掖庭狱中的小霸王么?怎么还怕起金凤姑姑?”
郭艳撇了撇嘴巴,“位高一级压死人,谁让金凤姑姑是这里面管事的,我常常孝敬她才少了一些鞭子。”
“这些银子不仅够你孝敬那个母老虎,也够你在掖庭里吃吃喝喝的了吧?”菁芜拿出一叠沉甸甸的布兜,提在手里晃了两晃,那钱银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格外悦耳动听,郭艳喜得烤鸭也不啃了,一双油腻腻的手丢了鸭腿在地上,伸出去就要抓钱袋子。
菁芜的手往上提了提,像逗弄狗一样盯着郭艳皮笑肉不笑,郭艳够不着钱袋子,讪讪地笑了笑,“姑姑就会拿我玩笑,要给便给,何必这样逗狗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