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许多日子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皆已好了,唯独剩下这一处——当初背上一剑去后心仅数寸,没入后心又是很深,不知剑是如何脱离的,以至于落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疤,也留了不少血。
弋栖月忽而想起自己那日刚给他将衣裳拽开时、瞧见的骇人情形,崩裂的剑口,四下全是殷红的血。
她忽而愣了神。
分明对他态度极为模糊,她自己都摸不透自己,此时却又想着——也许他一颗心也有几分是向着她的。
不然,为何会冒如此大的险陪她一路?为何会在冷夜里抱住她?为何会拼尽性命去救她的母亲,等她说出了真相,又把所有的事都揽到他自己身上……
夜宸卿听见她只这一句话,感觉到她抚在他背上的手也停了,愣了一愣,继而却是扬唇笑了。
“甚好,臣下很喜欢。”
容君的名号,他也知晓。
是前朝敏公主的事情了。
那敏公主是前朝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自幼又是样样不输男儿,还在祭祀大典上救过老皇帝的命,因此愈发得老皇帝喜爱。
敏公主的皇弟便是太子,敏公主也很疼很护着自家弟弟,保着他登及帝位。
而她的弟弟,新帝,也是个有情义之人,给了自家姐姐无上的荣耀,长公主的府邸金碧辉煌,敏公主入宫,除了太后,对谁人都不必有礼节,哪怕是太妃,哪怕是皇帝自己。
而这位敏公主,尊贵至此,自然不可能是要纳驸马的人。
她在公主府中有数位面首,其中一位救过她的性命。
公主先是封此人为‘容君’,再然后封为‘容正君’,而所谓‘正君’,其实便是相当于王爷的正妃。
夜宸卿心下对这名号还是略略有些好感,只是他也瞧不透,陛下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个名号赐给他。
他更不知道,陛下究竟为何会选这个与古人一样的名号。
是随手一选?
是看着他救了她的性命?
亦或是,以后……
弋栖月低低地道了一声:“便好。”
随后也不再言语,眸光沉了一沉,只是低头,手抚弄着他的后背上的绷带。
夜宸卿察觉到她的手在背上游走,半晌终于低声道:“陛下,不妨事的,已是大好了。”
弋栖月没有言语,脑海里尽是当初他伤口的模样,半晌终于低下头去,将唇合在他温热的颈项上,便靠着他绷带的边沿。
一旁的碧溪见状,早已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望湘楼的门。
夜宸卿只觉得心里一颤,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随后转过头去,薄唇便凑近了她的鬓间。
孰知弋栖月却是面庞一转,下一瞬间,她只觉得一片柔软触碰上的她的唇边。
夜宸卿略微一个怔愣,随后,吻得却是愈发得沉。
可就在这一瞬间,门外,庸和恭恭敬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陛下,那日请见的墨公子到了。”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只是刚刚好传入房内。
可是只这么一声,弋栖月的身形却生生一滞。
夜宸卿将唇移开去,目光似有似无地划过她腕上的木镯子。
——这个镯子,无论她如何困顿,都不曾摘下过,更莫提给出去。
只是须臾间,他的手便离开她的腰背。
“陛下去忙罢。”
夜宸卿说得云淡风轻,弋栖月愣了一愣,随即直起身来。
如今她整个人心里都是迷糊的。
墨苍落竟是现在便来了。
那么当初……那个所谓的西国之乱的‘墨’姓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不是他?
也不及多说什么,她转过身去便出了望湘楼。
夜宸卿依旧默然坐在琴案边上,垂了眼听着合门之声。
心里却想着——两年了,他依旧是个替身。
哪怕这宫里只有他一人,当那个男子出现,她依旧会离开得匆忙而又急切。
此时此刻,养心殿里,一袭月白带水青色花纹的男子坐在桌案边,面上淡然无色,修长的手指执着茶盏,轻轻浅浅地饮着茶。
一旁,湛玖按剑而立。
养心殿的门打开了来,弋栖月几步入了门,瞧见紧紧戒备的湛玖,沉默了一下随即抬手示意他可以先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