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不该擅自离宫。”
弋栖月略一颦了颦眉,拽着他的手却紧了一紧。
“朕哪里有怪你的意思。”
夜宸卿听着她这低低的嗓音,心里忽而莫名地柔软了几分。
“陛下,臣下来时,瞧见外面南岳的人还在搜查,如今离开只怕不太方便,陛下若肯,不妨便在夜云天留上几日,臣下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弋栖月四下一瞧,随后垂了眸子:“朕是不速之客,若是你这里不介意,朕便留下。”
其实她心下想着——
夜云天如此繁复,如今且不说外面,不论是夜宸卿还是他的母亲,只要夜氏不肯让她走,她想要走出去,都并非易事。
如此倒也不妨留下,也是不得不留下。
夜宸卿笑了笑,忽而停下步子来,将面前的门推开,引着她进去。
弋栖月几步踏进这屋里,四下打量着。
这屋子不小的,里面的装饰素雅古朴,干干净净,桌椅笔墨更是一应俱全。
再细细一瞧,这屋室还有后堂,估计是洗浴用的。
弋栖月瞧到这样心里也不由得暗叹——夜云天能独立于世这么些年,夜氏之人果真不是泛泛之辈,安排个小事,都能这般周到。
侍从侍婢们上前来,又替弋栖月收拾了一小阵子,方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全程竟是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讲。
最后离开的侍婢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夜宸卿像在宫里一样,拂袖走到桌案边上,略微俯下身去替弋栖月倒着茶水。
弋栖月则走到塌边碰了碰那床榻。
如今她在车架里窝了许久,又和方才那夫人较劲了好一阵子,早已乏了。
看着夜宸卿那边倒茶的身影,她也不多顾忌,索性便歪倒在了床榻上。
夜宸卿端着茶盏转过身来,却见陛下懒懒散散、仿佛毫不加戒备地窝在床榻上。
他微微一愣,随即唇角竟是上扬了几分。
“陛下,用茶。”他几步走上前来,稳稳地将茶递给她去。
弋栖月喝习惯了他弄的茶水,永远是温的,不凉不热。
而他便站在一旁等着她喝,末了又将杯盏接了过去,收在一侧的桌案上,温柔得紧。
再然后,弋栖月本就疲乏得很,便迷迷糊糊地歪在榻上。
夜宸卿立在一旁,眉眼依旧。
弋栖月简简单单地休息了片刻,再睁开眼,却见他在那边点了些安神香,那背影依旧同她初见他一样。
可是等他转过身来,她却瞧见他眉眼间的颜色与平日颇为不同。
弋栖月说不上来有如何不同,但是她的的确确的知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宸卿。
“宸卿。”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夜宸卿身形停了一停,随后几步走上前来,索性单膝跪在塌前。
“宸卿,朕瞧着,你的母亲很疼你呢。”
弋栖月歪在软榻上,纤细的手垂在膝上,细看来宛若白玉。
她只觉得这夜氏的环境颇为不错,如今外面南国的风头紧,她在这里多留几日,也算不错。
如今这里环境清静又舒服,夜宸卿也在这里,她觉得甚好。
夜宸卿闻言微微一愣。
女皇陛下的话,让他捉摸不透。
她是从方才的情形看出来的?
可是,他的母亲……
他的唇角扬起几分弧度,可弋栖月瞧着,这弧度不显得温暖,竟是带着几分无奈的意味。
“陛下,此番陛下如此行动的确是有些危险,臣下方才寻母亲……”
弋栖月抬手抚弄了一下他眉。
“朕说过,不曾怪罪于你。”
她停了停,忽而看着他道:
“可是,宸卿,你的母亲这般疼你,朕倒是不忍心扣着你了,朕想着要不要把你还给她。”
夜宸卿愣了愣,随后低声道:
“母亲一向性子直率,今日话语的确是有些不当。”
弋栖月摇了摇头:
“你怎的如此想呢?朕无意怪她分毫,只是在想朕自己。”
“朕自不到六岁,便只有母亲了,却又分别十余年,直到十七岁时,才又寻到母亲。”
“那时朕还未登基,母亲在古寺里同朕讲,说朕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不要再走下去了,她让朕留下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