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玖颦眉道:“只道是并非京城人士,臣下不敢妄言,听口音,倒像是南部人士。”
弋栖月心里叹口气,面上却只是点点头:“不妨事,回去罢。”
傍晚,宫中。
山茶花开得正盛,宫中清香袅袅,都道是昔日弋擎天的贵妃钟婉儿甚爱山茶,弋擎天宠爱她,便在这宫中种了遍地茶花。
后来,钟婉儿红颜薄命,早早故去,弋擎天却依旧不肯除尽这些花儿,每每于春夏凝视,仿佛是凝视着伊人的那对美目。
可惜了,花败能再开,人去岂回还?
第一卷 031 龙阳之好
“淮州边界梧桐村,姓陆名酬,龙阳之好,见喜于南蛮耶律拡。”
当晚,碧溪已然掌了灯,弋栖月从袖中取出那白日里烈倾予她的小纸条,可只是看了这第一句话,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默然拧了眉。
——荒谬!
那耶律拡已过不惑之年,既有结发娇妻,又有儿女承欢膝下,怎会有这龙阳之癖?!
再说陆酬其人,她弋栖月也是知晓一二的,当初梧桐村里,那梧桐树下,红衣的公子,娇俏美丽好似女子,一颦一笑胜似佳人。
若是见着他,竟是连女子都要羞惭。
而这陆酬也是傲然得紧,曾言这世间尤物,唯有那西宛国三皇子百里炙,可与其相较一二。
弋栖月不曾见过那百里炙,但当初见了这陆酬,却当他这番狂傲非是欺人,只可惜,陆酬虽美,终究是少了几分坚毅和刚强,多了几分妖艳和娇美。
可这是断断不可互补的,在她看来,坚毅,刚强,反倒比那眉眼俊秀,多出几分动人。
可是,这‘绝代佳人’,终究是不曾娶妻生子,倒是甘心委身于耶律拡这个有家室的男人。
她颦眉看着,那边,庸和忽而匆匆进来。
“启禀陛下,拓丰大人托人来报,西宛使臣将至,他已派人安置好了使馆事宜,不知陛下是否要去验查一二?”
弋栖月笑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便不去查了。”
哪怕,拓丰从血缘上,其实是拓石长老的儿子。
“但是有三件事,须得嘱咐着他。”
“其一,务必处理好安保事宜,事关两国,出不得差池。”
“其二,东咎国的使臣也快到了,让他也要开始着手安排。”
“其三,庸和,等你回去了,记得带着拓丰大人去给嬷嬷取些药物,就按照以前的方子,不可耽搁,顺便代朕给她老人家问声好,说等朕忙过去便去瞧她——当初嬷嬷在月子里替朕担惊受怕,还受了凉,落了病根,朕一直过意不去。”
庸和听着那最后一句话,竟然心里也跟着柔软了起来,他赶忙颔首道:“咱家定都给办好了。”
“好,劳烦了。”弋栖月笑笑,挥了挥手,庸和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而此时,弋栖月则垂下眼来,眸光闪了闪——她想起那日,瞧见嬷嬷的银锁,拓石惊诧地愣在了原地,竟被她硬生生刺在了岩壁上。
确实想不通,明明可以拥有一个这般完好温暖的家庭,那拓石长老这般抛弃妻儿,苍流安身,又是何必呢?
她想着,若是她的爹爹睿王弋青云还在,若是她的娘亲并未弃了她到那寺中礼佛,不出一步,若是她的兄长,并未被弋擎天以谋反罪斩杀,若是她的家,还是一番和乐与安宁,她宁愿舍弃了一切,蜷缩于那一隅……
她想要一个家。
可她只有这寂寞的深宫,这葬了无数青春,殁了无数红颜的深宫。
深宫里,从来就没有家。
不论是对帝王,还是对妃嫔!
伴着那窗外的点滴夜雨,心间一片凉薄与绞痛……
第一卷 032 焱毒
朦朦胧胧中,弋栖月只觉浑身冰冷乏力,似是回到了从前……
小小的她躺在榻上,她冷得紧,她想蜷缩起身子来,可是却连这丝微薄的力气都使不出了。
她听见窗外,门外皆是哭喊声,娘亲的声音断断续续。
是了,哥哥,她的哥哥,今日在午门当斩,如今已经过了时辰了。
斯是眨眼之间,爱她护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
弋栖月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她想落泪,可是,眼泪竟也快不听使唤了。
是呵,自己中毒了,和爹爹一起,这也是为何,哥哥走了,也只有娘亲一个人在那里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