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点一点头:“如今下面皆是敬酒的、道贺的,你过去攀谈一二,也无不妥。”
孰知烈倾却摇了摇头,犹豫道:“唉,可是武相平日里那般严苛,我并不想碰见他,可若是不碰见他,又怎么能找人家的幕僚。”
弋栖月淡淡道:
“好办,你拽上俞茗羲,便说是此前在西国行军,碰见了不少医药上的麻烦事,过去寻玉先生指点。”
烈倾大彻大悟一般地一击掌:“陛下!”
“陛下此言甚是!”
“陛下果真还和小时候一样,找借口都无懈可击!”
——这是在夸她?!
弋栖月脸黑了黑,可是烈倾这厮已然欢欢喜喜蹦跳着离开了。
庸和在一旁笑了一声:
“烈大人性子当真耿直。”
弋栖月笑了一声,也是,如今有一个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当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了。
弋栖月便坐在龙椅上,继续静静地看着阶下的一切。
安稳,祥和,热闹。
这一切多好。
真盼着……整个北幽都是这样的情形。
这一瞬间,只觉得,哪怕自己肩头背负了很多、很重的东西,也是值得的。
许是身体里流着弋氏的血,许是从小到大父亲的教导,弋栖月看着这一切,有一种莫名的满足,以及……守护的欲望。
又坐了一会儿,弋栖月站起身来。
“庸和,代朕讲明,朕不胜酒力,乏了,便先回了。”
话语方落,不等庸和应答,人影已然消失了。
庸和‘迟迟’地应了一声,心下却道——
不胜酒力,乏了。
烈大人那句话倒是当真说对了。
他之前可是亲耳听见,陛下和容君阁下说,要在除夕夜一并去城楼后的揽月台看烟花。
如今这么急急地往回赶,指定不会是乏了。
庸和心下暗笑,哼哼了几声,随后一拢袖子,按照弋栖月之前交代的,将话语告知群臣。
遥遥的,烈倾和俞茗羲正同玉先生讲着话,听见庸和的声音,便随着群臣一起,向龙位行礼,拜别陛下。
拂袖起来,烈倾低低叹了口气:
“不胜酒力,乏了。”
“也许先生所料,确是有几分中了。”
玉幕不动声色捋了捋胡子:“女子为帝,这么些年,也是头一遭。”
“偏偏这位置还是打拼来的,若是男子,这般折腾问题倒是不大,可若是女子,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便要重视起来。”
烈倾愣了愣,随后颔首道:
“先生说的是。”
陛下这些年吃了多少苦,烈倾知晓,八九不离十。
“玉先生既然要见陛下,不妨今日便随着烈某回府,明日一早,烈某便带着先生去见陛下。”
毕竟……烈倾在弋栖月这里,也是为数不多的、有‘特权’的人。
第一卷 198 "宸卿,你还记得去年的除夕夜吗?"
玉幕颔首称是,谢过烈倾。
烈倾却笑:“先生哪里的话,陛下许久之前也动过找寻先生的心思,只是未能寻到,终究作罢。”
“如今先生要通过烈某面圣,妥妥是给了烈某好处,更重要的是,先生是为了陛下安危,烈某如何当得起一个谢字。”
玉幕笑了笑,随后却是收回心思,垂下眼来看着手中的酒杯。
几百年前,他的太祖母,据家书记载,便是个身子发寒的。
当时的太爷爷也是个固执的,大抵也是因为他医术精湛,竟是一口咬定了,此生此世只许太祖母一人。
当时的仆从便将太爷爷一路给太祖母调养的方子齐齐地记了下来,竟是从汤药、药丸开始,一路精细,连平日的膳食都调整了。
当然,最终也奏效了。
若是不奏效,只怕如今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玉幕如今乃是玉氏的家主,玉氏自医山被夷为平地,举家迁出之后便不曾现世,但并不代表他选择置身事外。
玉氏的骨血里融着医者的仁慈,融着对天下的善意。
这也是他会前来的原因。
“若是可以,便请烈大人今晚带老朽去瞧瞧陛下。”
“老母亲还在家,等着老朽归去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