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泽闻言颦了颦眉,也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握住她的手:
“罢了,既是一场误会,母亲又觉得丢人,我们便不提了。”
“来,母亲,到中午了,泽儿服侍你用膳罢。”
南国皇后笑了笑:“我的泽儿最懂事了。”
后又嘱咐:“你父皇陪了母亲一晚上,如今又要去忙公事,你也莫要忘了去替他分担些,免得他太累了。”
耶律泽闻言愣了愣,随后点头:“儿臣会体贴父皇的。”
心下却暗道——
母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竟是让一向悠闲自在的她,说话小心,字里有字。
如今母后的意思……分分明明是让他攥紧了权力!
东国、南国、北国,还有已经灭亡的西国。
宫廷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两个无比污浊的字眼。
无数的权力、故事交织错杂,朝堂在外,光很亮,可殊不知,越是明亮的光,那背后的影子便也越暗……
耶律泽曾以为,父皇只有母后一人,南国的后宫安稳平和。
如今看来,他全全是错的!
弋栖月和夜宸卿在灵隐寺又留了整整一日,方才乘车架返还了北宫。
此时,天气已然微微转暖。
弋栖月算计着,这几日应当将宫中的事务处理干净。
毕竟此前去了一趟灵隐寺,此后又要去东国,积攒的事情太多,麻烦便也多。
如今,养心殿里,弋栖月伏在桌案上批奏折,夜宸卿已然收拾好了茶、点好了香,正在一旁弹着一个舒缓的曲子。
“母亲偏偏要守着寺院,又欢喜抄经文,我们去了,还让我们陪着她抄。”弋栖月忽而低笑出声。
“倒是委屈了你这弹琴玩扇子的手,足足抄了三日的经文。”
她说着,抬眼看向一旁弹琴的夜宸卿。
他的手势极漂亮的,修长,硬朗,又白。
弹琴之间,修长的指节便肆意逗弄着琴弦。
夜宸卿笑了笑:
“手便是做事的,弹琴,弄扇,抄经文,都是正事。”
“何况,陛下,老夫人抄经文,也是为了陛下。”
弋栖月笑了笑,从一旁拿起茶盏来,放在唇边饮了一口:
“母亲也同你讲了?说是朕手里鲜血太多,抄经文是为了超度亡魂,祈福。”
夜宸卿点一点头。
弋栖月笑了笑:“只是费些笔墨罢了,宸卿,人手上的血即便看不见,也是存在的,也是洗刷不下去的。”
“即便是洗,恐怕也要自己有悔改之心,只可惜——死在朕手下的那些人,朕一个也不后悔杀掉。”
夜宸卿这边压了弦,略微颦眉,抬起头看向她:
“陛下,抄写经文是另一码事。”
“老夫人是疼爱陛下的。”
他想着,若是他的母亲从小到大也这么疼爱他,大抵他一直以来,也不用自己背负这般多的东西。
弋栖月在一旁愣了愣,不知怎的,竟是觉得他平静无波的面颊上,忽而添了几分冷寂之色。
她的头脑一转,却是想到了夜云天,想到了夜宸卿和他的母亲。
二人之间尴尬又……冷清的关系。
她身形一晃站起身来,几步过来撩了他的发。
“朕知道的,母亲疼朕。”
“哪怕当初她斥责朕的选择,斥责朕的手上满是人命,哪怕她至今也不肯为了朕接受太后之名。”
“可是朕知道,母亲是疼爱朕的,是心疼朕的。”
“你的母亲也是疼你的。”
“就像她心心念念朕这里是火坑,想拽你出去一般。”
夜宸卿摇了摇头:
“陛下,臣下不孝。”
“事情不若陛下想的那般简单……”
弋栖月颦了颦眉,却听夜宸卿继续道:
“陛下若是哪日去参加东国的国宴,陛下……便会明白的。”
弋栖月闻言愣了愣,垂下眼去瞧他。
却见他面上无波无澜,仿佛对这一切已经熟悉。
思量片刻,终究是不忍再问下去。
只是她忽而在想……
若是宸卿对他的母亲隔阂如此,想必在他小的时候,他的母亲没有给他多少温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