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总归不能任由身边掩藏着一把又一把利剑。
弋栖月晃了晃腕上的镯子,玉手轻轻把玩着这荧绿的玉佩,当真是稀世的好玉。
却不知,百里炙为何会将他父母的定情信物,轻易予了一个连真实面貌都未曾见过的黑衣女子,还只是将袖往岸上轻轻巧巧一抚弄,是另有所图,还是当真是不在意?
还是说,这玉佩,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赝品?
弋栖月凝了眉,百里炙美则美矣,却真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主儿,可他又偏偏得留在她身边,她也推脱不开。
她四下望了望,又呷了几口茶水,随后便起身,举步而行。
这狭径两侧的草木甚是繁茂,一眼看去眼花缭乱,娇莺和蝶儿舞得肆意,溪水浣岸,凉亭有荫,显得景致愈发撩人了。
弋栖月缓缓走着,恍然间,却听着那潋玉轩里,悠然的,传来些许琴声。
叮叮淙淙,婉转而又流畅,浩渺而又空灵。
弋栖月不免凝了眉。
如此琴声,在这宫苑之中,怕是只有他一人能奏出。
——夜宸卿。
她,已经有多少日,不曾去看他了?
可是为何,他的琴声里丝毫不带哀怨和寂寥,唯有冷清和淡然?
冷清,冷清!
弋栖月恨他的苍冷,恨他的不在乎。
夜宸卿,他留在她的身边,难不成,当真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难不成,若是与墨苍落有着肖似的面孔,肖似的身形,便不会对她动心动情?
可她不愿,可她不肯,须知,自她逢着他,从红妆夜里抢了他,她便只想着占有他,他的一切,都只能是她的,她弋栖月的!
弋栖月知道——这也许是因着她对墨苍落的爱恨纠葛,她知道这对夜宸卿极为不公,她知道,如此行事,太过自私。
可她无可奈何,每次瞧见他的身形,他的面庞,她就想着,她要占有,他是她的。
莫名地,只是这一瞬间,方才游玩的心思竟是消失殆尽,杳然无踪了。
她苦笑,抚了抚鬓侧的青丝,听着这空灵浩渺的琴声,只觉得这抚琴之人,竟似是一个无心无情之人。
弋栖月骤然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开了这方土地。
夜宸卿,你不在意,你不稀罕,你避之不及?
——朕便如你所愿。
夜色深了,酒宴也散了。
觥筹交错间,狼藉的杯盘,且息的舞袖。
弋栖月送走了到来的宾客,在正堂又站了些时候,直到碧溪瞧了时辰,回来劝她: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第一卷 056 百里炙
弋栖月原本正瞧着那边的一个抹桌子的丫鬟,经碧溪一说,回过神来,思付一二,道:“不必急,朕再去瞧瞧公子炙罢。”
碧溪愣了下,却也道:“是。”
赶忙唤了人来,招呼着备好轿子,弋栖月却摆了摆手,道:“晚风也是凉爽,朕溜达着便好。”
说着,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殿的门口。
碧溪叹口气,陛下如今倒还是小时候的性子,有主意得紧,却也随性。
一旁的湛玖见陛下走了出去,也匆忙跟上前去,碧溪见状,赶忙从一旁的下等丫鬟手里取了件袍子来,上前轻轻抻了一下他宽广的袖口,轻声道:“湛哥儿,外面风是不小的,陛下若是在里面呆得久了,你在屋外候着,怕是要受了凉,且带上这袍子去罢。”
湛玖本是匆忙跟着陛下,经她这一拽,也不得不停了步子,回头瞧了一眼,却见碧溪一脸认真,也是不免失笑,他本是习武出身,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如今又在入夏的时候,在这夜里待上些时候,自然是无碍的。
便匆忙道:“碧玺姑姑有心了,不过湛玖糙得很,不顾及那夜风,好意心领了,在此谢过。”
说罢,又转了身,发足跟了上去。
碧溪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是齐整地又收好了这袍子,唤着一旁的丫鬟随她回去收拾打点了。
再说弋栖月,步子极快,一路向西,一会子,便到了流萧阁。
一旁的侍卫兢兢业业地守卫着,见了她,匆忙要行礼通报。
弋栖月抬手免了他行礼,瞧着仆从们进去告知了百里炙,也信步向着阁内走去。
却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公子,一袭红衣,面庞含笑,美目流波,迎了出来,正是百里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