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需要,这一队伏兵……”
夜宸卿却摇了摇头。
“陛下。”
“臣下如今不是什么夜氏之主,夜主、夜君、逍遥王,于臣下而言都不过是虚衔。”
“臣下愿做陛下的将军。”
他是一个格外清明的人,并不欢喜反复折腾的争抢,也不屑于一直延拓自己的志向。
逢着陛下,便入北宫护她一世,如此已经圆满幸福。
至于东国,他护得百姓不遭灾难,便已足够。
至于夜氏,他知道尘埃落定,母亲心中的最佳人选不是他,而他也无意留在夜氏,与东国为帝为王。
母亲念着的即位之人,应当是淮钴那孩子,而淮钴也的确是最合适、最容易被百姓接受、掀起风浪最小的。
如今想着这些,夜宸卿心里沉稳得紧。
甚至没有分毫的计较,只觉得一切都好。
他简单地说出来,随后垂下眸子去,给陛下继续磨墨。
弋栖月这边愣了愣。
她不知他计较与否,可是思量种种,她简直替他委屈。
他做了这般多,奔波操劳这般久,最终却将夜氏拱手交予夜氏夫人和……那位太子?
值得吗?难道不委屈吗?
偏过头去,面前夜宸卿的长发晃晃悠悠,他垂着眼睛认认真真的。
肩膀很宽阔,修长的腰却窄,这一瞬间弋栖月想着,肩宽而担得东西多,偏偏得到的少,这么多年,她的劫难已经过了,他却没有。
忍不住伸手摸着他一头长发。
心疼。
夜宸卿睫毛抖了抖,随后转脸看着她。
弋栖月便索性得寸进尺地用手臂勾住他的腰。
身子一歪靠住他。
夜宸卿身子一滞,随后手臂一环抱住她,他低头下去低低笑:
“臣下无事,陛下也不要心里不舒坦。”
他一说话,热气便扑落在四下,苏合香的气息暖暖氤氲。
“一切都好。”
“臣下能碰上陛下,便是极大的幸运了。”
他低声说着,声音沉缓而又温柔。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宸卿永远都是这般温柔。
可是弋栖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喊一句‘委屈’。
只是痛苦和忍让,宁愿自己把自己灌醉,宁愿自己咬牙抚平皱起的眉头选择成全,他都不曾道过一句委屈,旁人问起,他又是云淡风轻的。
手臂用了用力气,她低低道:“宸卿,朕想抱你。”
夜宸卿身形停了停,随后单膝落地于她身旁。
弋栖月偏头过去,朱唇蹭上他的眉心,双臂一环将他紧紧地抱住。
夜宸卿这厮披着长发毛绒绒的。
他的睫毛颤了颤,随后乖乖地闭上来。
天下人都羡慕皇帝有三宫六院,可有时候,偏偏遇见这一人,便觉得三宫六院有人无人皆是虚设。
弋栖月紧紧地抱着他。
想起当初墨苍落逼着她让宸卿离开,她便当真狠狠铁着一张脸让他走,如今想来,即便是像当初那样,仅为做戏,也是舍不得了。
要他在身边,这样的想法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当夜,半夜里女皇陛下从身旁人怀里钻出来,披上一件衣裳,转脸抚了抚旁边熟睡的人,却是走到桌边借着月光提笔写了一书。
末了认认真真地扣上了印玺,然后她唤来湛玖,将这一张纸给了他。
这纸上并未写什么天大的秘密。
委实不过是一纸给予往后的旨意。
如今写好交出去,便是君无戏言,自己也不能撤回。
那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以夜氏宸卿为镇南将军,驻北都,另代右相。
毕竟邱相年事已高,前几日已经自请退居二线,老人家没有告老还乡,依旧选择留下,可是弋栖月也不敢劳烦他太多了。
空下的右相一时没有充足的人选,不若便让夜宸卿来。
总归也是她的人,加上他的才干能力确是罕有人及,更何况这样的男人,若是她日日关在宫中,她自己都会觉得暴殄天物。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种承诺。
不会明言,却给自己断了所有其它的可能。
把这一纸交出去,弋栖月沉了一口气。
可是大抵是白日睡多了,而她本来也不缺觉,如今竟然没有困乏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