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殷切的叮咛终于结束,他蓦然睁眼,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远。
「我这是怎么了?」他微皱眉心,抚上胸口,竟然觉得有丝怅然。
他握紧掌心,克制住不该出现的情绪,不断地提醒自己,别爱上任何人,因为他无法承受再一次被抛弃的痛苦!
破碎的伤口难以愈合,他再也不愿增添另一处新伤。
吴常瞳眸里的痛楚逐渐隐去,恢复原有的冷凝,长睫染上浅浅的灰暗,喃喃地对自己说道:「我绝对不会心软的。」
期限一到,他就将她送到谪仙书肆去,离他越远越好,到时,他的心将不再有任何波动,宛如一摊死水。
而令人高兴的是,明天就是痛苦结束的日子了。
宝贵儿已经好几天没合眼,摇晃着沉重的脑袋瓜,撑着快要上下贴合的眼皮,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宝贵儿,妳千万不能睡着,不然明日梅树就开不了花了。」嘴巴虽这么说,但她的精神已开始恍惚,连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
凭着仅剩的些许意识,她伸手摸来茶杯凑到唇边,希望藉由浓茶让脑子再清楚些。
「没了?」杯子见庭,她提起旁边的茶壶晃了晃,同样空空如也。
想到烧水沏茶还须费些时间,可是眼前还有一大堆尚未完成的事,她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算了。
「惨了,没有浓茶可以喝,注意力越来越来不能集中了。」疲惫如海浪一波一波袭来,她觉得好累好累,额头已经快贴到桌面。「不可以。不可以,妳若是放弃这次机会,他就会真的完全锁住自己的心了。」
宝贵儿勉强撑趄身子,继续裁剪手中樱红色的绢纸。
「快天亮了,我得快点才行!」心里一急,她被锐利的剪子划破了手指。
「好痛!」剧烈的痛楚袭来,她下意识地甩着手,不小心把血珠甩到一旁的绢布上。
「糟糕,这下毁了!」那血珠在刻意留白的地方晕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在外面就听到妳的叫嚷。」吴行雁走进来,看到那抹怵目惊心的鲜红。「哎呀,妳的手受伤了,得快点包扎。」
「我没关系,重要的是得赶紧掩盖这点血污才行。」她取来毛笔蘸些色料,在上头添了几笔,便成了一朵红梅。「吴总管你看,和其他的一比,看得出破绽来吗?」
吴行雁雨相对照,觉得画功的确无异,但那抹艳红是寻常色料无法调出的。
「看不出来,都一样。」为了安慰她,他决定这么说。
他想,她一定是累得头昏眼花,才会没法子分辨吧?他在心里低叹一声,见可爱的小丫头已经累得摇摇晃晃,实在是让人不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可以偷偷地帮妳做,不会告诉少爷的。」
「不行,这样会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宝贵儿微笑婉拒。「虚情假意只能蒙骗一时,唯有真情真意,才能持续到永久啊!」
吴行雁笑了。难怪她的笑容总是这么真诚,让人看了心生暖意。
「我果然没有托付错人。」他感慨的低语。希望她这道温暖的阳光能融化吴常那颗冰封的心。
「吴总管,你刚刚说什么?」她忙着手里的细活,一时听漏了他的话。
「没什么啦!」只是一时的请托,就让她如此劳心费神,甚至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他怎么能再过分地要求些什么。「对了,宝儿,我做妳的哥哥好不好?」希望这么做可以弥补对她的愧疚。
她抬眸见到他祈求的目光,不忍拂逆他的好意,于是笑了笑。
「这样也好,倘若我死了,至少有人可以替我收尸。」因为吴总管是个好人,她可以确定自己死后不会曝尸荒野,吓到过路人。
「宝儿,妳……」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看到吴行雁吓呆的模样,她扬唇一笑,露出调皮的神色。
「吴总管别认真,我是开玩笑的。大总管要当小丫头的哥哥,我当然乐意之至,这样以后就有靠山了啊!」
「宝儿,妳怎么跟少爷一样,总爱一脸正经地开玩笑,差点害我当真了咧!」他捧着胸口,连连哀叹。
「在事情还没做完前,我是不会死的。」无论如何,她也会拚命撑着。
「妳真的没事吧?」看她一脸惨白,吴行雁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几天没睡,有点累而已。」其实不只是这样,她近日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有提前发病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