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罗顷对琼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服药。琼竹轻叹一声:“你啊,也算是吃了从娘胎出来之后,从没吃过的苦了。”
这样就叫吃苦了吗?罗顷很想问问琼竹,但罗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摇头。琼竹伸手摸一下罗顷的额头,见罗顷的额头不烫,琼竹这才放心地道:“我让她们凑合着煮了一碗鸡丝面,这会儿只怕已经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说话时候,顾嬷嬷已经端着一碗面走进来,这碗面的汤稍微有点混,面也不够细。顾嬷嬷端着面走进来的时候一脸的难受:“世子,这会儿厨房那边也不让我们要汤要水的,她们用茶炉煮的,用的汤都是晚饭吃剩下的。这里的鸡汤都不大好。”
罗顷看着这碗面,眼前突然浮现起今日在外面那碗面了,那碗面汤是浑浊的,面也不够细,还放了半勺猪油,油腻腻的,罗顷只吃了一口就嫌弃了。这碗面虽说不如在王府时候吃的那么好,但比起那碗面来,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罗顷没有接过碗,琼竹已经接过碗拿起筷子试图喂罗顷。罗顷这才回神过来:“不必了,我这会儿才发现,我想的,真的太简单了。”
简单?琼竹和顾嬷嬷都愣在那里,罗顷晓得如果自己不把这碗面吃完,她们会很担心的,于是罗顷接过碗,几口就把面吃完了,汤也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把空碗交给顾嬷嬷拿出去,对着琼竹说了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
琼竹虽说生长在乡间,可是琼竹的爹和哥哥都是秀才,爹在世的时候也没愁过吃穿,爹去世后很快就被卖给了陈家,在陈家的那些苦,不过是被打骂几句,何曾晓得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于是琼竹也沉默了,罗顷见琼竹沉默,有些激动地道:“我原本一直以为,外面人嘲讽我们不知人间疾苦是嫉妒,毕竟我们天生尊贵,天生就比别人多了许多东西。上京之前,我也曾想过,如果辩解不成,被问罪,被贬为庶人,不过就是自做自吃,不过就是和你过点清贫日子。可是这会儿,我才晓得,我是真的不知道清贫二字怎么写,更不晓得如何过。琼竹,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害怕了。”琼竹看着丈夫,语气平静地说。罗顷摇头:“不,我并没害怕,我是,我是……”罗顷努力回想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大,在人心险恶之外,罗顷似乎又明白了些别的东西。
“想不清楚就不要想,睡吧。我让她们送热水进来,给你洗了脸脚,然后我们一起睡下。睡下之后,也许在梦中,我们就有答案了。”琼竹努力地安抚着罗顷,罗顷似乎被安抚住了,对琼竹点头后就闭上眼,琼竹看着沉入梦乡的罗顷,他的相貌还是那样英俊,可是神色之间,却多了点别的东西。
这其实还是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是怎样的人啊,不然也不会去了一转这样的地方,就被吓住了。琼竹把被子给罗顷盖上,自己也躺在他的身边,罗顷把手伸出,琼竹把手放进罗顷手中,两人十指紧扣,仿佛只有这样罗顷才能安心。
但这一夜罗顷睡的并不安稳,偶尔会从梦中惊醒,坐起来说不要。琼竹只能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自己的丈夫。这么一折腾,等到天明琼竹才勉强打了个盹,这个盹都没盹着一会儿,就被罗顷惊醒,琼竹睁开眼,看见罗顷穿上的是家常衣衫,正要往外走。
“我吵醒你了?”罗顷看见妻子往这边看来,对妻子笑了笑,琼竹站起身:“没有,原本就没睡实,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去见姑父。”罗顷的语气很平静,琼竹的眉不由一挑,穿的是家常衣衫而不是世子礼服,自己的丈夫似乎要和宗正谈很久。
“你放心,昨夜虽然我噩梦频频,但我醒来时候就明白了,唯有无所求,才能面对姑父,才能……”罗顷微微顿了顿,才能让宗正以及宗正背后的天子明白,自己前来,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会被悲惨的未来给吓住。
琼竹抬头看着丈夫,面上现出笑容,这是琼竹第一次为丈夫骄傲,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楚王府中,那个被娇惯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少年公子了。琼竹面上笑容的改变被罗顷看到了,罗顷也舒心地笑了,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夫妻二人一心,那就无所畏惧。
罗顷离开屋子之后,顾嬷嬷带着岚月她们进来服侍琼竹梳洗,顾嬷嬷口中啧啧作声:“原来昨儿宗正吩咐了小内侍带着世子去了很多世子不能去的地方。那些地方,怎么说呢,哪是我们世子能去的?也不怕磕着碰着。难怪昨儿回来世子被吓的那么样。别说世子,就算是我们王爷生前,都不敢去。那些是什么人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