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琼竹心里想着,头却有些微微疼起来,这用人果真是门技巧,既要用的好,又要让人心服口服,还要不能留下后顾之忧。不过这是自己掌管王府之后,头一桩由自己决定的大事,若是这件事搞砸了,之后只怕就要被下人们牵着鼻子走了,这样的结局,绝不是琼竹想要的。
于是琼竹伸手点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这才对吴内侍道:“照这么说来,下面庄子上的,也有许多为难管家们的手段?”
“王妃息怒,您难道没听过一句刁民难治?说来我们的庄子都是王庄,按说不敢有欠租子的,可是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呢,多年前王府庄子的租子被欠的也不是一回两回,后来好好整治了几回,才让人不敢欠租子了,这会儿换了一个人去,自然也要把原来的方法都使出来。”
吴内侍这话一说出来,顾嬷嬷就明白吴内侍方才话中的意思了,这可不是为宋三说话,而是告诉琼竹,周家人之前有多能干,一眼就能看出别人使出的手段。而宋三初来乍到,就会被人欺骗。
不过顾嬷嬷心中虽明白了,但也不敢开口,只是等着琼竹开口。就这么一会儿,琼竹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这几个人,彼此之间的眼神往来已经好几个回合了。但这会儿这些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把宋三叫来,于是琼竹又哦了一声:“这要真被下面人给糊弄了,那也是宋三办事不利。”
办事不利这四个字刚从口中说出来,吴内侍的眼神就一亮,接着吴内侍低头,依旧恢复的和平常一样:“这,也是王妃说什么奴婢们就听着,若是别个,也不敢说。”
“你们都下去吧。顾嬷嬷!”琼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了,但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懈怠,遣散众人就又唤住了顾嬷嬷,顾嬷嬷急忙停下脚步,来到琼竹面前:“王妃有什么吩咐?”
“你们方才一个个的,眼神都来了几个来回,说说吧,你心中是怎么想的?”琼竹语气温柔,仿佛说的事儿一点都不要紧,但顾嬷嬷不知为了什么,心就猛地一跳,接着顾嬷嬷就对琼竹赔笑道:“小的们眼神虽来回了几次,不过是说,王妃处事精明,我们……”
“撒谎!”琼竹的声音都没变大,只是伸出涂了蔻丹的手,用食指对着顾嬷嬷的鼻尖遥遥一指,那指尖上的蔻丹还是今早顾嬷嬷托着琼竹的手,看着岚月给琼竹涂上的,这会儿听到琼竹这软软的两个字,再被这样一指,顾嬷嬷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身不由己地给琼竹跪下:“王妃,小的并没有骗您。您嫁进王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陪了王爷上了京,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小的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今年还没有二十。”琼竹也没有叫顾嬷嬷起来,只对顾嬷嬷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顾嬷嬷一头雾水满面糊涂地抬头,到底琼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琼竹缓缓地道:“我嫁进王府,前后不到四年,前面十六年,我都是生长在乡间的普通秀才的女儿。要说这察言观色,踩低捧高,跟红顶白的手段,就算这四年之中,我日夜不停地想学,也学不会你们这些嬷嬷们的一半,况且,嬷嬷是晓得我的,我原先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
“王妃,您是王府主人,只要说一句话,众人就不得不听从,又怎会像小的们这些下人,需要时刻揣摩别人是怎么想的,担心主人们不再信任自己,更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抢去。”顾嬷嬷这句话说的也是实情,然而琼竹的双手之中叠放在裙上,她今儿穿的是百蝶穿花的裙子,手又白,放在那里,如同数只红蝴蝶在那裙上飞舞一样。
顾嬷嬷抬头看着琼竹,见她的神色肃穆,眼并没有看向自己,已经晓得今儿必须对琼竹说上几句真话了,不能再用那些没什么用的实话来敷衍琼竹,否则的话,太妃能把周家赶出去,琼竹自然也能把自己赶出去。
于是顾嬷嬷低头,轻声道:“小的也不敢欺瞒王妃,每次王府换了主人,总是有人想跃跃欲试,想得到主人们的青睐,为自己家多得些好处。说来,周家虽被赶了出去,可是看中周家这个位置的,不是一家两家。”
说起来,都是为了利益,琼竹的眼这才转到顾嬷嬷身上,她双眼还是和平常一样平静,可是顾嬷嬷无端端地觉得这双眼中,有几分和平常不一样的厉色,于是顾嬷嬷继续道:“这里面想尽了手段的人自然有,但不管做什么,最要紧的,还是要保证王府主人们的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