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小内侍就要往里面走,这回周四没有拦住小内侍,周四奶奶正带着女儿端着茶出来,就见小内侍要往里面走,横竖这也是内侍,周四奶奶急忙让女儿领着小内侍去了,自己这才追问周四:“怎么客人要往里面去给婆婆请安,你不带人进去?要不是我撞见,岂不失礼?”
“完了,完了。”周四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女人的抱怨,只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完了?周四奶奶刚想问什么完了,猛地想起来缘由,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完了,你说什么完了,难道说我们家,再也回不到王府,再也过不了好日子?”
周四都没有抬头看自己女人一眼,这个女人,怎么会这样蠢?周四奶奶突然哭出声,这样的日子,谁愿意过啊?就那么一个百来亩的小庄子,那么一间不到两进的庄屋,那么几个蠢的都听不懂话的下人,那么几件四季衣衫,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比不上在王府的时候,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周四却不去管自己女人的痛哭,也不想安慰,她要回去就回去吧,横竖这最后的指望都没有了,日子还要过下去。
这庄屋不大,周四奶奶的哭声已经传进周大娘的屋子,小内侍对着周大娘还是很恭敬的,这会儿听到哭声,小内侍就道:“周大娘,您瞧,这是朱嬷嬷吩咐我送来的十两银子,王妃虽这样说了,但并没禁止接济。”
接济两个字才从小内侍口中说出来,周大娘的神色立即变了,小内侍急忙对周大娘行礼:“朱嬷嬷也是好意。”
是的,好意,自己家人,以后的日子就不能再像原先一样过了,周大娘伸手拍拍偎依在自己腋下的孙女:“你先送这人出去,再对你爹说,你娘要做什么,随她去吧。”孙女才七八岁,还什么都不懂,只晓得听从祖母的话,于是孙女点头,上前领着小内侍出去了。
小内侍虽然走了,那银子还留在桌上,周大娘看着放在桌上的十两银子,突然苦笑一声,做了下人,不就要愿赌服输,这一次不过是自己输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孙女出去把周大娘的话对自己爹娘说了,周四奶奶的哭声顿时停止,看着女儿:“你,你祖母真的这样说了?”
小姑娘对自己娘点头,周四叹气:“罢了,就是这样吧,再说,如果王妃真的这样说了,那只怕就会有人家来和我们作伴了。”
杀一儆百这种事,如果没有效果,那就要杀另外的人了,老人,新人,在主人们眼中,不过都是些服侍的人,能留的一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周四模模糊糊地想着,站起身往外走。周四奶奶有些惊恐地叫住他:“你要往哪去?”
周四没有转身:“去找点事儿做,不然还能去做别的什么?”
找点事儿做,周四奶奶深吸一口气,难道以后真的要过这样苦哈哈的日子?周四奶奶不由把怀中的女儿抱紧,一切都是为了儿女,可是谁又知道,为了儿女的结果,也许就是害了儿女?
周家在那天翻地覆的,也影响不了王府里如何过日子。顾嬷嬷领了琼竹的命令,也就带人去庄子上细细查问那些管庄的人。管庄的庄头见来的是王妃身边的得用嬷嬷,还带了那么些人来,不由自主地给顾嬷嬷跪下,先给王府主人请了安,这才询问到底是为什么来。
“今年的租子,比往年少了那么多,王妃觉得奇怪,就差我来问问。”顾嬷嬷见庄头愿意跪着,也就没叫人起来,而是平平淡淡问了一句。这收租子,隐瞒租子,当然不是宋三一个人就能赶出来的事儿,只怕账房那里也有点干系。
所以顾嬷嬷索性从庄头开始问,庄头见顾嬷嬷单刀直入,神色变了变就对顾嬷嬷道:“这,年时不好,租子当然就会有不同。”
“放屁!”顾嬷嬷把桌子一拍,冷笑着道:“这附近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庄子,这年时难道说在别家庄子上就好好的,在你们这里就不好了?你是哄我没种过地?我虽没有种过地,但我可是会看账本的。”
庄头被顾嬷嬷说中心事,迟疑一下才道:“账本上的数字,是对的上的。”
“你起来吧,我也不是王府的主人,受了你的跪怕折了我我的福。既然如此,就把账本拿过来给我看看。”顾嬷嬷见这人还要掩饰,懒得和他啰嗦,直接索要账本。
账本当然也是动过手脚的,庄头倒不怕拿账本出来,但还是对顾嬷嬷道:“您也不是账房,我们一向对账,都是找账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