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桓封怎敢擅做主张?这事该怎么办,还请四公子示下。”
桓佶瞧着假山那边的一对人影,这事若是揭发了,不仅荣氏、裔氏脸上无光,就是主上也会难堪。搞得不好,说不定还凑成了一对新人,得不偿失。但是,就这么轻轻放过,如何甘心?
这时候,假山那边突然生了变故,一人忽然落水,在水中上下扑腾,另一人在岸上大声呼救,引来了一众武士。众人七手八脚,将落水之人连拖带拽弄上岸,此事想来是瞒不住了。
桓佶看着,忽然来了兴趣,“你说,我与裔昉,那荣翎会选谁?”
桓封吃惊道:“四公子何出此言?”
桓佶道:“我要那裔昉比个上下高低,咱们赌一把,如何?”
最后,桓封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赌局,赌注是一把折扇。桓佶还附带了一个条件,他要桓封在不久之后举行的狩猎大会上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还说“这种俗套的招数屡试不爽”。
荣翎自然不知有人在打她的主意,她正为裔昉失足落水之事发愁。裔昉乃是堂堂七尺男儿,谁知会如此轻易掉水里了?这还不要紧,那裔昉被水呛了,竟就此呛出病来。如此弱不禁风,真是令人失望。
在昭明神宫私会裔昉,会触动一条久远的教规,即昭明神宫之人在宫中不得擅自见外人。这条教规认真用起来,可以置人于死地。但事情发生在荣翎身上,便可大可小了。
正忙着自己终生大事的神炽,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身为神尊,并不希望砍掉身为自己左膀右臂的伴读。只是颜面受损,于哪一家都不好看。
荣翎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她无力应对家人的责骂,只好躲在神宫之中,借故不回家。但此非长久之计,狩猎大会很快就来了,荣翎不得不拜见父母,受了一顿训斥。
荣母警告荣翎,勋旧子弟在婚姻大事上万不可犯傻。她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事实上否定了荣翎与裔昉的可能。
荣翎对裔昉的感情,并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深,自然不会是荣母想象的那样。但是,人们的担忧往往不会是空穴来风。这种担忧带来的压力,让荣翎深感焦虑。
裔昉依旧出现在狩猎大会上,他是带病来的,虽然养了一段时间,仍不见不见痊愈。因他在家中地位特殊,家人拗不过他,只好遂了他的意。另外,裔氏反而不如荣氏忌讳此事,这自然给了裔昉行动的便利。
翕教自神熺以来,尚武之风愈加浓烈。作为神熺最重要的支持者,裔昭延续了神熺时代许多做法,其中就包括频繁的狩猎大会。这次的狩猎大会,因为在神炽大婚之后,意义非凡。
荣翎高兴不起来,她起了一匹所谓“千里马”,在山麓的小平地转了几圈,便与大队失去了联系。
这附近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山间有小块平地,往往还有一条小小的清浅河流,适合濯足。荣翎把马放在一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那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被她踩了几个,有的歪进了水里。
两边都是深绿深绿的山,茂密的野树铺了厚厚一层,是不是传来山中鸟儿的叫唤声。在这样的地方狩猎,往往需要徒步追击猎物,翕教徒众的脚力便是这般练出来的。
荣翎毫无目的地往上游地方走去,渐渐逼近人迹罕至的深山,流水放缓,不知名的鸟儿在头顶胡乱叫着,一条大拇指粗的蛇慢慢悠悠地从她面前爬过,不时回头看一眼,吐吐信子。好在荣翎是个巫女,对此见怪不怪,也就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这时候,山里忽然传来野兽的叫声,荣翎细细辨听,顿觉不妙。她此刻孤身一人,又在这山里头,就靠着两条腿跑,肯定是跑不了多远的。于是,她将身上带的药粉在地上洒了一道,便往回走。
巫族的女子,不比士族那练武之人。荣翎慢慢悠悠走过来时,不觉得累,现在步伐加快,没跑多远就流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气喘吁吁。
好容易到了最初停留的地方,那匹马却是不见了,只留下一滩血迹。荣翎大骇,回头一看,一只猛兽已经奔跑着过来,那露出的獠牙格外渗人。
荣翎这时候忽然平静下来,她想着十几年的生命也许就到此为止了,脑海中空空如也,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猛兽过来。
人要死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很可惜吧?
那猛兽在距离荣翎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开始远远地绕着荣翎转,一圈一圈,逐渐缩小范围,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