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屋子的门便被打开了,苏衍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二人隐约可以看到纱帐之外,有人走出走进地使唤着下人收拾屋子,似乎是府里的管家。随后,又有两个人朝着纱帐走来。
为首之人拨开纱帐,抬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让与他同行之人先走进来。林淮与苏衍同时抬头,看向那二人,俱为一震。
为首之人长相与苏衍有七分相似,只是年纪长了他许多,而另一人,正是林淮一直在找但一直没找到的云我无心。
苏衍脱口而出:“父亲。”有些不可置信。
而林淮亦是惊讶不已,原本她就觉得,云我无心与苏衍之间必定又某种关联,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再从苏衍的反应,和榻上躺着的人来看,云我无心应当就是他口中的那个道士了。
按理说来,下人的那一番动静,早该把幼年的苏衍吵醒才对,可直到那二人走到榻前,幼年的苏衍仍未醒来。
云我无心将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腕间,又瞥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对刚端着药进来的婢女道,“将那些汤药都撤掉,不必再端来了,药石无医,已是将死之兆。”
这话如一道惊雷乍起,吓得婢女失手将药给打翻在地,连忙蹲下来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苏父在一旁,本是满怀期盼地看着云我无心,可但他听到这句话之时,眼里顿时神采尽失。他抬起手来,示意婢女退下。然后,便撩起衣摆,俯低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跪下来。
云我无心站起身来,止住他下一步的动作,“城主不必行此大礼,在下话还未说完。”
苏父看了一眼榻上之人,“我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只要先生能救他,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城主误会了,并非是在下故意卖关子。”云我无心道,“只是,救令公子的法子,实在是太过凶险。”
苏父丝毫不将凶险二字放在心上,直接道:“还请先生明示。”
云我无心从袖中掏出一枝干瘪的梅花,“不知城主可否听过,一门名为敛骨吹魂的术法。”将梅花递给苏父,继续道“世人只知这是一门幻术,可缔造出完美无瑕的幻境,却不知,这门术法最大的用途,便是再造生灵。”
苏父接过梅花,静静地听着后文。
“人有三魂七魄,令公子如今三魂已失,仅有七魄,虽尚有呼吸,可与行尸走肉已无甚区别,唯有敛骨吹魂之法可救。敛骨吹魂向来是道门中人谈之色变的禁术,只因它能聚起尸骨,收回魂魄,可使将死之人复生。”云我无心缓缓说道,“故而,这也一门逆天的术法,为天道所不容。”
苏父神色未变,淡然道:“凡人寿命不过数载,在仙人眼里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我从不奢望能活上千年万年,亦是堪不破这大道玄机。你们这群修道者口中大道,在我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如今所求的仅仅是让这孩子活下去,只要吾儿能醒来,即便是逆天而为又何妨。”
云我无心颔首:“既然如此,那就请城主将这枝梅花种下,之后的事情,交由我来便可。这并非普通的梅枝,只要将其埋入土中,便会自行生长。三日后,令公子便会醒来。”
苏父应道:“种下梅枝之事,我现在就去办,还望先生信守承诺。”
云我无心:“城主大可放心,在下向来言出必行,定会全力以赴,将令公子救活。”
苏父又往榻上看了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梅枝,朝着门外走去。
幻境之中的苏衍与林淮,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一样。林淮忍不住深深地战栗,这个云我无心很陌生,他的言行举止,仿佛是在将人往悬崖下推,就像是在利用别人的救子之心,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阴谋。
关上的门再次被推开,沉默着的苏衍突然喊道:“不要去——”然后飞快闪到门边,伸手想要抓住父亲的手,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可他的手却从父亲的身体穿了过去。
苏衍如同魔怔了一样,并起双指,口中念念有词,眼前的幻境像是一张被吹皱的纸,渐渐开始扭曲。
林淮心道不好,苏衍这架势,是打算强行改变幻境,这一切都是幻象,结局早已注定无法更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只会引起难以预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