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菊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强颜欢笑的长出一口气。现在这年月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闺女。
这年月家家都这样,只有地主家才有饱饭吃,我儿子跟女儿还不是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每天就吃糠咽菜,一件衣服恨不得穿十年,夏天光着脚丫子冬天就一件棉衣,脏了都不敢洗,可咱们穷人家的孩子结实,你看他们什么时候生病看先生了,你就别担心了,月子里可不能哭的,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五姐你说起来话我就爱听,就像教书先生说的有理有据。
你可别夸我了,我就认识几个字,不敢跟先生比的,只不过我什么事都想得开,你再发愁谁能给咱一斗米还是一碗水。
咯噔一下门开了,尚月红歪头斜脑的左右看看,眼睛一亮惊喜的似乎发现了新鲜事物,面带微笑的走进来,拿开小宝宝头上的褥子角,瞅着寻思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婶子,这就我妹妹吗?长的真白,她咋这么小呢,什么时候才能长的跟我一样大?或者我能带她出去玩?
哎呦,那这可早着呢,带出玩还得两三年,要跟你这小机灵一样大那还得五六年呢,孩子得一点点慢慢长。来来来,我抱低点,你细细的瞧瞧妹妹。
你说她长的像谁?像我爹还是我娘呢?
你希望呢?
像我爹的眼睛,像我娘的眉毛,至于像我呢,就像我的个子一样,长的高高的。
张菊和梅五姐被月红的这一番话语逗乐了。
月红跑到母亲的床边,摸着露在外面的手。
母亲,你没事吧,父亲说你要多休息,让我没事就陪你说说话,怕你一个人在屋里闷的慌。不过幸好婶子也可以陪你,我就能有时间出去玩了。
你可别在这陪娘了,有机会跟着先生学点知识是好的,今天学会了几个字?
好几个呢,我们先生说是学不成了,现在这么乱的世道他也不能在咱们这待了,要去外地了,我跟大姐以后都要在家陪着你了,不过我们大了,能帮您带妹妹,也能干活的。
张菊摸摸月红的额头,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我就知道月红懂事,以后有机会了娘就让你学习,我跟你爹就是个文盲,斗大一个字都不认识,想着你们碰见个先生能多学点字,又碰到这个年月。
那我们家的孩子也就回来了,我回去看他们吃饭不?梅五姐放下怀中的孩子,急匆匆跑向家。
☆、守护树
梅五姐的女儿康在荣已经14岁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不脱俗气,不上学的日子里就每天帮母亲做农活缝补衣服,要么就是跟着哥哥康在强在村子里跑东跑西,他们天真的过着童年里简单的生活,却不曾想在这样的年代里平静的生活是一种奢侈,每家每户都在某时某刻上演着不同的悲歌。
康在荣的家坐落在清湾村的东头,门口有两棵不知年月的老槐树,他们就像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这个家,每天迎着朝阳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康在荣最喜欢太阳升起的时候坐在老槐树下闻着它们散发出来的味道,就像身在大自然般让人心神宁静,生活的其它事都可以暂时抛到脑后。
骄阳似火的七月,父亲晕倒在了老槐树旁,康在荣眼睁睁看着父亲每天躺在床上,吃着家里全部家当买来的中药,生命在无奈的绝望中一点点消耗殆尽,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没能挽留住父亲脆弱的生命,守护神也没能守住这个家的团圆,父亲还很年轻却跟家人阴阳两隔。仿佛还在眼前,自己跟父亲一起抓蝈蝈,一起去地里干活,在院子里围着一颗老柏树和父亲嬉闹。
父亲的去世对这个薄弱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梅五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小声抽泣,康在荣看着母亲一天天的消瘦,每天和哥哥抢着干活,帮母亲分担家里的负担,希望能让她内心在失去丈夫后感到些许慰藉。
院子里的老柏树毅然茂盛的生长,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听村子人议论这棵柏树年代久远,应该是很值钱的,一直以来康家人把它当做自家最值钱的东西守护着,现在看着它就像是父亲的化身,如英雄一样在这个贫穷的家里屹立着,伸出长长的臂膀拥抱着自己的孩子。
一年之后,康在强已经17岁了,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性格活波甚讨人喜欢,每天他会在家里给大家讲自己在外面听到的故事,尚月兰,尚月红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会带着懵懂的小妹妹尚月季来,她自己是听不懂这些,在每个人身边蹭来蹭去,大家轮流抱着她玩会,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乐趣中悄悄度过。除此之外康在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别人打牌,他自己是很少去打,母亲一个人养活他们兄妹俩已不易,手里根本没有闲钱来过过牌瘾,天气入了寒冬,冷的人不想出门,蜷缩在家里围着土炕沿坐着,家家的门前一层厚厚的积雪,一阵风吹来刮起无限的雪花满天飞。